错爱（五）
五
正在县城一家购物超市里细心挑选东西的红莲，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红莲，你是红莲吗?”
红莲站直身体看着叫她的女人，愣了一下低下头小声说：“你认错人了。”然后推着妞妞快步离开。
走的时候还听到身后的人跟身边的人小声说：“不可能呀认错呀，分明就是红莲。我怎么可能认错她呢?我们以前可好了。”
“算了，走吧，应该是她不想认你。”旁边的人小声劝说。
一直走到一处没有人的角落才停了下来，红莲紧紧闭上双眼，双手紧紧握住购物车的车把，紧得双手把泛白都不自知。刚才叫她的人，那是娘家同村一起长大的姐妹，虽然几年没见，但还是认得。
“妈妈不哭，不哭。”在购物车上坐着的妞妞伸长肉嘟嘟的小手给红莲边擦眼泪边安慰着。
原来想到出神的红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醒觉过来她快速的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妈妈没有哭，是吹了沙子进眼了。”
“妞妞帮妈妈吹吹，吹吹就好了。”妞妞把小手伸到红莲的眼睛，嘟起小嘴对着红莲的眼睛轻轻的吹了几下，红莲配合的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笑着说：“谢谢妞妞，妈妈真的好多了。”
妞妞看到红莲笑了，也跟着甜甜的笑起来。看着可爱的孩子，红莲的满心的苦涩才有了少许安慰。
红莲在角落站了好一会，才走了出来，四处看看没有认识的人，才匆忙把自己要购买的东西拿齐，又匆忙的离开了超市，也不敢坐班车，直接打了车回去。
不知不觉回来乡下已经一个多月过去，入夜后村子里一片宁静，林母在追每晚两集的电视剧，孩子已经睡得很香甜。红莲坐在院子看着远处黑色的山体，在黑暗的掩盖下，世上一切的美好与不美好都溶为一体，无法分割。在黑暗的掩护下，红莲才敢让内心的苦涩放肆的随泪水奔流而下。
今天在超市里看到一起长大的发小，真的很想上去拥抱一把，很想和发小像小时候一样开怀大笑一场。可是，她不敢，当年她选择把自己推到了这个尴尬的身份中，只能把过去的一切都掩埋在心底，只能在无人之时，偷偷一个人拿出来细细的回忆。
红莲仍如之前的每一天，天刚亮就起来去厨房准备一家人的早餐。把锅洗涮好，洗好米加入足够的清水，坐在土灶前填入一把柴火，等火慢慢的旺起来后，就去准备下饭的菜。
林水泉送他们回来的时候，给家里准备了煤气灶和各种电器，但是林母却在林水泉离开家的当天，除了冰箱和电视，把所有的电器锁了起来。理由是，乡下的山上有大把不用费钱的柴禾，没必要浪费这电费钱。从那天开始，只要红莲有一点清闲，林母就会赶她上山砍柴。
已经不习惯做这些粗活的双手和双脚，刚开始时长水泡是经常的事。破了水泡的手，在洗菜洗衣服的时候痛得红莲直哆嗦。这一个月手掌和脚掌上的水泡长了又破，破了又长，终于在上面结一层厚厚的茧子后，到现在干活再不会长水泡，也不会痛。
这个时候林母还没有起床，两个孩子白天玩得太累仍然在熟睡，少了孩子的吵闹声和林母的喋喋不休的骂人声，家里是难得的安静。准备好菜，舀了热水，把一家子的脏衣服收到大盆子里泡起来。幸好村里是从山上有泉眼引水到每家每户，用水还是挺方便。
一早有邻居挑水去菜地浇菜，经过家门口，看到在院子里洗衣服的红莲跟她打招呼：“红莲，这么早就洗衣服啦。”
红莲扬起笑脸：“是呢。你也这么早呀。”
山里人比较淳朴，虽然明知道红莲的身份尴尬，但见了面还是很友善的跟她打招呼，来串门也会跟红莲闲聊几句。
把家务做好，把孩子喂饱，红莲拿了柴刀上山。红莲拿着柴刀不快不慢的走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向前走，没有像往常一样就近挑选合适的柴草。红莲翻过两个山头，看着前面更高的山头继续走着，直到爬上了这座比附近的山头都高的山顶，红莲才停了下来。她四处看看，找着方位。看了好一会，找到青山村的方向遥望着。
红莲看着青山村的那头出神，虽然很想很想，可是她却没有勇气迈出跨过这座山的脚步。看着家的方向，红莲的心思也飞了过去。不知道父母现在怎么样了?白发是不是多了?腰身可还硬朗?奶奶身体是否安康?哥哥的孩子应该上小学了吧?叔叔婶婶他们可都好?
那里有她的家，有爱她的亲人，有曾经贫穷却美好的生活，现在亲人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那里是自己的根，现在却让自己砍断了，自己也成了浮萍。
看了好一会，红莲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找到家里的电话拨了过去。电话通了好几声才有人接起，对方接通电话问了一句：“哪个?”
红莲听到父亲的声音哽咽的叫了一声：“爸。”在她叫出那句爸的同时，电话也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被挂断。听着电话里的不停的嘟嘟的忙音声，红莲终于忍不住蹲下来，号啕大哭。她的哭声惊扰了周围山林中的鸟儿，纷纷飞离。
曾经自己是父亲的开心果，虽然家境并不富裕，但是父母一直都是疼爱她，村里女孩读完小学，已经全部辍学去打工，唯独她的父母让她一直读完初中。可是自己却辜负了父亲的爱，伤透了他的心。
山风轻轻吹过，仿佛在抚慰着伤心的红莲。但是压抑已久的情绪一旦给触发，并没有那么容易收住。这么多年，红莲还是第一次敢放声大哭，以前都只敢在无人的地方默默流泪。哭了好一会，红莲才收起了哭声，擦干眼泪，喝了几口带在身上的水，再看了几眼青山村的方向，红着眼慢慢的走下了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