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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和尚

推荐人:~-~金丝楠木 来源: 阅读: 1.11W 次

题记:人生不可能随心所欲,只像是在别人画好的一张纸上打转!

年轻的和尚

此处,是紫金苏区过惠东高潭的联通要道,人叫:石门沥。高山险峻植被葳蕤长时白雾缭绕,道路狭隘弯环,人车经过时有怕跌落谷底的担心,侧旁半山腰有一座香火鼎盛的佛居庙宇。也不知何时起来了个20出头的青年和尚,或因这般山水毓秀之地召唤深切,或因他佛缘于此,从此这寂寥的空谷响起了晨钟暮鼓。

那里人说,他慈蔼和善,戒条明晰。还说:

“他7岁在罗浮山剃度授沙弥戒,20岁授了比丘戒又谙熟佛经,方云游至此。”

至于为何出家且居于此,却把嘴严实谁也不知缘由。他只说了一句,随缘之至!

佛家的博大精深,谁也不予诋毁的,特别是有了岁月积淀的人们心里。平日里,香客阗门提携大把香烛黄纸前来许愿祈福化灾减难,他总也一副笑脸相迎———似乎有弥勒佛的笑容一般可爱,却也让人琢磨缺少点什么。

把信众引领到在佛龛前预备好一切后,一手敲击铜钵嘴里却熟念似懂非懂的祈祷经文;最后,他摇了摇法器,拿出一只蘸红色的毛笔在黄纸上写:x府xx万事从心合家安康等字,才叫人红火高烧。事后,给他钱挣死不收,要施舍投入佛前的木箱里,过往的人也都领教过他秉性。

也有好事的香客看那里长了满山毛竹,指着就问:大师,生竹不鸣,制成笛箫却为什么悠扬婉转扣人心弦?

他挪动与年龄不太相称稍显圆胖的身体,答道:

“闭塞不响,中空则鸣!虚怀若谷,方传天籁之音!如心门不开,又何知悦耳!”那香客一味点头,他听懂的?或许他什么也没懂得。或许又很多人听懂了!

早课晚课他是必不可少的。晚课在昏昏蒙蒙的油灯下伴着哆哆的清脆木鱼声默诵经文----把卷帙繁浩的佛经镌刻到每个脑细胞里;又因每年也得二三次回到师父的道场,要恩师开悟,更要反馈一年的业力功德,所以从不敢怠慢。

前年,他带着一个在脑海里反复打转的问题,回到师父身边。就是人与佛的关系:什么是人?什么是佛?佛是人?人是佛?、、、、、、反正乱得很走不出来。当他提出来时,师父怔了一下重重地敲了三下木鱼甩开鱼棰,指了指青灯下汗牛充栋的经卷,拂袖而去。

横竖没有要到答案,只得如驴荷重软不拉耷地回来。

佛诞那天,寺庙里香客云集,舞龙耍狮锣鼓喧阗,炮仗嘭嘭,他先是举行礼佛仪式,接着为众施主诵经祈福,忙到日头落西方人群散去放下佛事。饭后是晚课时间,他穿件浅黄色袈裟来到殿前,翻着经卷木鱼哆哆作响。身体是自己的,有时却拗不过,他眯了眼睛趴在了龛案前———

这时皆由一念起,再也束缚不了他,似是有种魔力在他无限大却又狭小的脑海里驰骋。平素里想过的见过的未想未见的都在头顶上冲撞,这光景幻幻真真,有无数张锦绣重叠交叉或小或大:像是无际无涯的大海聚集成黄沙一粒,又像庙宇前的山雾吹起了连片红黄的花,这一切要往哪里触手很近却折拿不下。

他做不了主。比墨还浓的云在脑壳里乱涌,不时射出千百条光束,他清楚地看到了村庄那棵千年古树,看到了一团墨黑的图画,看到了弯月下眼熟的背影,又看到了佛堂前洁白的莲花……一切都又发生着极快的变化,最后剩下个黑斑不知碎在了哪个草丛里。佛龛前的人似乎渗出了眼泪。

此时,繁多芜杂的情感在他广袤的内心处掀出了偌大的空白,这空白只有自己知道而且乱哄哄的。他的世界里遇见了什么?闪闪烁烁飘飘忽忽。

一时是师父板着脸拂袖而去的身影,一时是锣鼓炮仗的鸣响声,一时是自己化作无主孤云四处散飞……他轻轻的飘在了梦里。眼角确实渗着泪。

在忽明忽暗的空间里,又响起了撕心的锣鼓炮竹声,他似乎看见七零八乱的一群人伴着哭啼声把两付漆黑漆黑的棺椁抬过了高崖万丈的山头;一个小屁孩被小石子绊倒像只刚刚搁浅到沙滩上的大鲤鱼连蹦带跳嘴上发出刺心的叫声,双手伸来招去都向着棺材消失的地方!这小孩很是用心地想抓住点什么!而突然间,他看见一个小和尚双手没有其它,只剩一把小木棰,咯咯地敲击着木鱼。表情呆木。

此时,那滚烫心在他身体跳得厉害似乎直射出了千百条炽热光束,融冰成水,聚流作溪,淙淙不停地流进黛墨广袤的森林,一会是山兽嚯嚯的撩牙声,一会是春暖花开时的馨香,一会又是熟透了的山果轻轻掉落,好不惊讶地激起点点水花。他多想就此驻留这人间仙境,欣赏一番,却停不住脚步,或许只能够停住他眼角的那颗泪!山往高处去,水往低处流,险历滩涂石碍,又开始穿越九曲十八弯!佛禅的宁静似乎也止不住心灵奔涌的脚步!

那潺潺的溪水流进了桃花岸。他黑不见底的骨子里,有无数张重叠交叉或大或小的图画在眼前摇晃。他看见那绯红似火的桃花呀一江两岸见不到边撩人目炫,青石板上村姑娇涩的倩影照在水中,搜罗出竹篮里的衣衫,浣洗起白纱,回眸一笑湖水里宛如盛开了的一朵洁白莲花,一群鱼儿赶过来热闹,围拢起她。

打鱼的老翁拿起一只长长的竹篙撑开竹筏,拾起渔网潇洒地向江中抛掷,笑眯眯地看着那朵莲花;一位驻足在岸上的玲珑少年,楞木般斜靠在桃花旁,望着隔江的景象,真心想留住这隽美的时光。谁知道刚到动情处,正是心乱时,一阵疾风吹来摧残这一切唯美的影像,不见了小时候那扇似曾相识的古窗,也吹走了那莲花般娇涩的姑娘。他脸上有两道明显干透的泪痕。剩下的一切又是漆黑夜,除了鼻鼾声还在只有庙炉的香烟悄然绽放芳香。

所有的图画就是一团墨,而且就在一张纸上!

天亮了,铜锣大的红日从山头的白雾间升起,石门沥又响起了深沉悠远的晨钟。

2014.10.24

作者:彭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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