拄拐杖的黄弟弟(上)
冬日的黄昏,说不得寂静凄凉。
天边一片浅灰,夹杂着淡色清墨。
乌鸦嘎嘎叫着,孤零零地飞到半空,盘旋几遭,投进枯草堆里了。
我极不喜欢冬天的日落。
大地萧索,树枝都直楞蹬地杵向天空,从地面仰头看去,天空被无情地割裂。这样带刺儿的天幕,压得我心里酸涩,浑身不得劲儿。
姐姐背一筐干草,二哥拎着镰刀,我在他们身后,踏踏地跑着。我总觉得脖领子灌进了冷风,哧溜溜发麻。又觉得身后跟着一长串阴影,这阴影张牙舞爪,想把老妹子攫到黑暗里。
我抖一身鸡皮疙瘩,脚底下加紧,抓住了姐姐的草筐。
前面,是亘古留下的大土堆。有人说,这是古代墓穴,埋着一个什么“娘娘”。这地宫里,九曲十八弯,有山川,有河流,有亭台楼阁。重要的是,这里面生活着许多“死人”。
“也就是鬼呀!”大人们都说,“跟我们活人一模一样,却不能喘气,冰凉棒硬。”
“他们吃东西吗?”我问到。
“吃。”大人们说,“吃小孩子的骨头。咬起来咯吱咯吱响!”
“哇!”我们做鸟兽散,提提踏踏跑了。
胆子大的孩子们,故意跑到土堆上,在土堆上蹦跳吆喝,又从土堆上滑下来了。
白天,土堆恢宏阔大,苍黄厚土,寸草不生,唯有鸟儿斜斜飞掠。
土堆底下,生无边无际的枸杞树,墨绿枸杞连天,满缀鲜红果子,围成了神秘的乐园。
如今,薄幕初升,这大土堆安静地匍匐,我抬头看看她,又抬头看看它,只觉得冷气从心底冒上来了。
风细细碎碎地吹过来了,我只觉得脚下发软,只想把脑袋藏进草框里,姐姐觉得重了,她费劲扭头,看我一眼,我抖抖索索,勉强抬眼,又顾头不顾腚儿,闭着眼睛打出溜儿。
很快,我们到了土堆儿底下。我踩在软土,觉得脚丫子越发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