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小白花

“无非是输了一场比赛。”他这样安慰自己。

他掏空了裤袋，里面只有一团洗了无数次的废纸。他试图从记忆里找寻这张纸最初的模样，可两秒后，他把纸丢在了地上。

毫无意义，就像他自己的生活，重复的泡在滚筒搅拌，每天都是新的烂样。

他的胃里空荡荡的，饥饿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走了两步，坐在了花坛边。没有什么能支持他走下去了，精神肉体的双重折磨榨干了他最后一点精力。

“不会死的。”他抬起头，春天的太阳不是那么晃眼，可他还是感到了一阵晕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去，手臂下意识地支撑，却绵软无力。他倒在了花坛里，脑袋边是一朵浅白的花。

他的意识开始消散，却又在记忆里找寻这朵花的，他明明记得在哪见过它，可这阵子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他闭上了眼，太阳刺得生疼。

他得了一种病，从出生起，像个青梅竹马的爱人，如胶似漆。

他想过和“它”握手言和，用妥协的手段让生活继续，可它温柔的怀抱，禁锢着他的一切。

一场他们的竞赛，在那个爆发后的夜晚，他啜泣着立下必胜的誓言。

学校的生活在他的极度克制下竟远超普通孩子，成绩优异，待人和善，无数次走上学校的礼堂舞台，无数次接过校长手里红色的荣誉，无数次和同学一起打闹，无数次走在放学路上聊起心仪的姑娘。

有无数次的光，就有无数次在那个漆黑房间里颤抖，无数次吞下五颜六色的药片。它与他的黑与白，在他的身体里交织成灰。

就这么长大数载，除自己外无人知晓。在那座独木桥前，他决定对亲人袒露这个“伙伴”，他需要他们的支持，他发现这场竞赛的难度，开始慢慢地超越他一人的承受范围。

不厚的邮件寄到他家，父母的笑脸，酒席上的推杯换盏，让他鼓起勇气说出了一切。

他没法理解母亲的拥抱里为何夹杂着胆怯，他也没法理解白天红光满面的父亲为何煞白了脸。也许是他的这个朋友，在这个不大的镇子上，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家伙。

他又带上了面具，父母也只当那个晚上，是孩子的一个玩笑。他抬起头，它回头笑了笑，这场竞赛，他第一次落在了后头。

他不想放弃，带着导师的祝福，跌跌撞撞推开了社会的门。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过着成功的生活，也恰巧遇见了那个能执手后半生的人。他决定告诉她这场无休止的竞赛，想象着未来能有她陪跑。

他拿到诊断报告的那天下着雨，她开着车来到医院门口接他。他上了车，看见她疑惑的眼神，他没有拿出那张纸。

“看一个朋友，他在这当医生。”他扭头看向窗外，“你说我要是也有问题，怎样？”

“别逗我啦。”她笑着看着前方的路。他没有说下去，盯着路旁的树。

夜晚雨很大，他离开了家，没有行李，只有兜里揣着皱巴的纸。他扬起了手，五颜六色的“雨点”砸在地面，晕散成奇怪的色彩。

这场无休止的竞赛，他选择停在原地。

他找到了记忆里的花，在一个春天，他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看着满树的浅白，期待着赢下竞赛后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