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人生（小说）连之一

03年北京华联在攀枝花德铭阳光租了两屋楼开超市，有幸看到一位清洁工穿得普普通通、干干净净、三十来岁且黑、留着平头，管认识不认识都点头微笑，也为有病——他叫耿飚！

一、童年幸与不幸

直到05年7月，我调到北京华联物流部作部长，有回碰到耿飚的高叔闲聊。高叔讲耿飚讲十五岁时，随父母回东北过年。客车在冰天雪地快速滑过，夜间就到快到家，刹车失灵，客车从马鞍山翻车。一车48人，只剩下耿飚在父母腋下奇迹般的活了。1982年那时土地刚承包日子不富裕，耿飚的大伯就把耿飚送回炼钢厂，找到战友加老乡的我（高叔），我（高叔）只好找厂里，厂里起初打算让耿飚当炊事员，炊事班长一见又来一十四。五岁的孩子，头摇得向波浪鼓。烧火抬不动煤，煮饭没技术，抬笼个儿小。还说家里有没亲属，这么小的孩子都该读书。

你没见耿飚大伯一张脸由白到红，双眼伤泪滚滚。我赶紧安慰。“大哥，说他们的。你家的情况不可能都宣传一下，上有七。八十岁的老人，下有四个未成家立业的四个儿子，妻子一年药罐背出头；他们就是草民工人，还上升步不到工人阶级。”再找厂里，厂里找民政，民政安排了——清洁工！

高叔一段话让我同情起了耿飚。孤儿，货真价实的孤儿，地地道道份量十足的孤儿；一个从小自食其力在平凡、普通岗位脚踏实地的孤儿。

耿飚是个能吃苦，手脚勤快的人。在单位缺人时，多找耿飚来搭把手，他始终不言不语地搬货；但每隔二十分钟，耿飚都要去打扫下又来。常说领导领导在与不在一个样，人前人后一个样。马虎就对不起领导，更对不起高叔、高婶。他给我找工作不容易，一直照顾我，还给我介绍媳妇。这一生只有的叔叔对我好！

“耿师傅，我们物流部对你不好吗？办公室四季为你敞开，茶水二十四时为你烧开，高主管三天两头给你开小灶，我们是素也福、浑也无福。”“高主管么，就是我妹。”“搞错了吧？你姓耿，她姓高？”“是高叔的女儿，当然是我妹。”“哦！”“哟！没看出来，耿师和咱高主管还青梅竹马过。”“胡说，妹就是妹，什么青梅竹马，还竹马青梅呢！”同事一见耿飚急红了眼，一个个无趣的离开，恰好高主管从物流部大门来。

“哥，午饭吃了没有。给你带了一桶云豆猪蹄，放在收纸皮的何师傅哪儿。”“不叫带了！我都成家了！还要您们照顾！”“快去吃吧！”“羡慕死了！”同事异口同声。

从库房走进办公室，见高主管正接单编流水号，我拐湾摸角的问。说你和耿飚是老乡？他的父亲和你的父亲还是战友？你们一起成长？耿飚失去双亲是你爸抚养？

咋了？怎么对耿飚感兴趣了呢？实际上你说的都对。耿飚来咱们家十五岁，一米三，三天不说两句话，说什么都是嗯，把爸妈都急个半死。唯独在干活快结束的时候才有一张与他年龄相当的一张笑脸。那时我们4口人住一室一厅，耿飚来了5口人一室一厅。爸妈一张床，我和弟住上下钢铁床，耿飚住客厅。40多平米真还住六、七年，话说转来，八十年代初期这样的条件还算好。

耿飚习惯吗？不习惯以得习惯，他都那样了十五无父母，工作也不上脸。一月不到三十块钱，爷爷奶奶寄十二块，生活费交十块，还有几块零化。说实在的多数是我和弟借用了——看电影、卖书、老冰棍。

你们还过吗？还啥！一家人，年龄又相当，最多在饭菜上做手脚。肉炒好后先给铲在碗里。有回弟弟吃饭，把菜盘里菜翻来覆去的翻。姐不是一晕两素一汤吗？这肉到那里去了？肉在你哥碗里，我们一般大在读书他在工作，还要风里来雨里去还要受人白眼。那也不能一丁丁儿肉不给我吃？你觉得该吃就在你哥碗里赶，且要凭良心赶？别！别！别！不就一点儿肉，多吃一口少吃一口。

爸妈最在意的是我们冷淡耿飚，最得意我们关心耿飚，好吃的给耿飚留下，他们有高度的默切。一晃二十多年了，爸妈每天垃圾房那儿转转就走了，从来不到我这儿来。

耿飚的高叔是你爸，你是高叔的女儿。天天瞧别人的儿子，不看自己的闺女，有点意思。啥意思！有时我真不明白，谁是亲生的？有次我问爸，你猜我爸怎么说？

怎么说？“战友战友，亲如兄弟！”如果我不在了，耿忠他会把你们照管得比耿飚好。以耿华佗的能力，至少读大学，那向我没文化，嘴又拙搬不出道道，唯独能做到管饭、管住。现在不管了，管天天看一看。我们欠你耿叔叔，更欠耿飚一个读书的时代，更欠耿飚一个上眼的工作。有件事一直没说，我们从珍宝岛战场撤下，全团都严重冻伤，枪伤，耿院长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海关留了箱出口的药品，医好我们。多亏了全团联名，耿忠由正营级降到排级转业；我们又欠你耿叔一个军人应有的荣誉，又且能是亲，还是不亲那么俗。

耿叔叔胆儿真大，出口药品都敢顺手牵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