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死

“好地方呀，好地方呀哟嘿，山清水秀好风光。”这样落后却纯净的土地，养育出一个淳朴的姑娘，她的名字叫卡子。

卡子的家乡有个风俗：七月十五之前，每家每户都必须回家去祭拜自己的祖先。这不，今年，又将到十五了。在七月十四日，卡子随爸妈回到了老家。

这天，天气燥热，终于在临近正午之时，憋出一场及时雨，驱散了浓浓的暑意。中午在家，临时草草吃了个饭。卡子随爸妈正走在上山的路上。这时，只见村中最近的小山上，高高的火焰格外外刺目。

走进看时，原来是大老王的妻子，儿子在给他烧纸钱，祭笼。如热浪般的空气迎面扑来，火势之大足以烤焦人的脸和心。身上燥热不已，卡子正准备走开，却见大老王的儿子大宝开始兴奋地喊叫起来：“爸，给你烧了这么多纸钱，啊哈，你就好过了，到那边去开公司，做董事长吧，别省着用啊，我会经常来烧给你的。”之后又见他满面会心微笑，斟了一大碗酒利索老练地洒向他爹的坟头的四周。祭笼噼里啪啦地烧着，大宝不时用柴棒挑着，火势愈加旺盛起来。他娘在一旁一直皱眉悲切地嚎哭，却只见眼角两道小气的泪痕已干在两边，卡子不禁奇怪，是风大？卡子心中升起一股怨恨，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往事如烟啊，大老王是卡子的伯伯。小时候两家住在隔壁，他特别疼爱卡子。大老王是木匠，又会抓甲鱼，是个会赚钱的好手。只是因为当时阶级背景不好，贻误了终身大事。娶到金秀（大老王的老婆）时已经三十多岁了。金秀家穷，为了弟弟的将来着想，她才愿意嫁来。

只是这辈子都对大老王怨气颇深，时常在吵架时，并立竖起两拇指戳向大老王的额际：“要不是生活不下，才不会……”这话让大老王伤透了心，却依旧很体贴她，赚的每个子儿都交给金秀。金秀是个实际幸福却不知好歹的女人。卡子常听妈妈用羡慕的口气叨咕：“谁有金秀过的好啊，大冬天的，我们起早摸黑剁猪草，煮饭，她要睡到日上三竿呢，大老王会做好所有家务，然后出去打甲鱼，临走还不忘叫她喝粥呢，真是好福气呀。”

小时候，卡子在其他地方玩腻了时，就会来到老屋。大老王在那里做木匠活，“咻咻”地有力，愉快地削着木头，见卡子来了，总满面笑容地说：“卡老板，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溜达呀？”卡子顽皮会笑，蹦蹦跳跳进屋，趴在削下的木皮堆里，找卷到好处的木皮戴在脸上当做酷酷的眼镜，此举常常逗得大老王哈哈大笑。

长大了，卡子见大老王每天天没亮就去打甲鱼，耕田，放水……望着伯伯日渐矮小，憔悴的身影，她担心着：这样下去怎么行啊，伯伯会病倒的。

果不其然，在卡子快高考的那年，大老王病倒了，积劳成疾患上了癌症。而大宝和他娘甚至没有给他足够的时间留院治疗，就以没钱为由将他送回了老家，静静等待死神的到来。挣扎了漫长的十一天，大老王在痛苦中死去。卡子从学校匆匆赶回时，只见到了躺在冰棺中，戴着面罩的伯伯，当卡子的妈妈含泪敲打着玻璃棺盖：“伯伯，卡子回来看你了。”那一刻，卡子的泪如同决堤的怒水汹涌而下。往事多磨，徒增其悲。卡子将黑沉沉的回忆拭去。

不知走了多久的泥泞山路，卡子觉得疲惫不堪。在太阳下山之前，他们终于回到了家。这是远在深圳打工的小叔回来了，到卡子家拜访，晚饭过后，一直闷闷不乐的小叔揭开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吊扇呼呼拼命转动，他们三人在大扇下围成一圈。小叔无神地吐露：“这几年，我一想到大老王临走前那番话就痛苦万分，就恨大宝娘俩。”他紧皱眉头，哆哆嗦嗦，断断续续回首了那段可怕的回忆。

大老王病重时，小叔特地请假回来看他。假期已到，他向大老王辞行时，大老王甚至能从床上坐起来，没有病入膏肓。老王曾无助地看着弟弟：“不是癌症呀，如果他们能拿出钱来送我去人民医院，是不会死的。”当时小叔心如刀绞，但也恨自己一贫如洗，无法救兄长。

这时，却听到金秀和另一个村妇嘀嘀咕咕：“他弟要返回厂了，这晓得哪天哟？这要挨到什么时候才死呀？”小叔忍无可忍，和他大嫂准备大吵一架，这时，大宝气势汹汹地过来帮腔，小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带他爹去看病，大宝怒目圆睁，指着他破口大骂：“你出钱，我就带那人去。”小叔哑口无言。

大老王在里屋听到这番争吵。绝望痛苦地捶打自己的头，他端起那碗中药猛然喝下，走向金秀希望并推向他走的那条路。他喝完中药，头痛欲裂，在床上大喊大叫，甚至跌落到地上打滚，口中悲戚的呼喊死去的爹娘。小叔吓得冲进里屋，见该悲状，抱着兄长号啕大哭。大老王就这么死前睁眼含恨，悲情离去。

听完小叔的一番话，卡子的爸妈目瞪口呆，这天下竟有如此狠心的母子！卡子在里屋，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心在滴血……

卡子明白了，为何大宝在坟前会如此开心？为何会把祭笼的火烧的旺旺的？为何金秀会无耻地假哭？那是一对心虚的凶手啊！只可惜那及时雨为何不在下午？去浇灭那旺旺的火。对那无耻的行径表演狠狠地唾弃一把呢？

该来的总会来，会是哪天呢？但总不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