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柳先生传

一柳姓先生，师于偏远乡野之庠，已十数载矣，因“老九”之说，故仿陶渊明之“五柳”，自嘲曰“九柳先生”。

先生囿于莘莘学子之前途，每日竭虑殚精，心血耗尽，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焉。然薪酬微薄如纸，不敢有些许奢靡之心。若夫人情往来，花费打点之事，必随之。事毕，则必俭之，再俭之，方能勉度时艰。

一日，忽闻故友来访，心自忖焉:吾友未见久矣，今日造访，岂敢敷衍塞责丝毫乎?必尽地主之谊，置佳肴于彼，方显吾之诚意。

乃至于市。市之车来人往，熙熙攘攘。叫卖还价之音不绝于耳。路之两厢，货物满满，俱无隙地。先生独驭其单骑，兢兢于车水马龙之中，眈眈于鸡豕果蔬之间，徘徊往来，问之详尽。商贾虽言之凿凿:“吾之肉菜鲜矣，吾之市价廉矣。”然先生亦斤斤于分角，较较于毫厘。商贾面露鄙夷之色，曰:“汝岂非传道授业之师者乎?”先生惊诧，曰:“汝安知吾之为师?”笑而答曰:“吾从商二十余载，大凡如此者，十之八九乃为师矣!”

时至午时，故友即至，与先生对饮。少顷，先生酒意微醺，乃悻悻焉。友问先生何故怅然若失。故而详述之所以。友闻之笑曰:“世之奸者，莫如商也。其蝇头小利晤汝既损，岂不释其口耳徒增快哉?”先生曰:“此言差矣，奸商之心吾岂不知乎?吾之痛者非为此矣!”友茫茫然:“何痛之有?”先生续曰:“盖吾中华自孔子办私塾讲学至今，已两千余载，未有不尊师重教者也。百年大计，教育当为根本。而当今之中国，唯标语铿铿耳。吾每日躬耕于杏坛，箪食瓢饮，毫无怨恨之心，但求衣食无忧，然俱不能满足矣。况举目眺之，敬者寡而鄙者众。吾岂不痛乎?”友闻之，默然而饮。久之，曰:“俗语云‘知足者常乐’。汝需常思莫己若者有之，生于困顿者有之，命运多舛者亦有之。怀宽仁之心乃为上人矣!”先生醉而对曰:“吾兄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不觉红日西坠，明月东升。杯盘狼藉于席间，二人大醉而昏睡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