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殒

一、

碉楼村座落在雅砻江大峡谷山腰的一个平台上，山脚江水奔流，山顶却是比较平展的森林牧场。林涛阵阵，“风吹草低见牛羊”。这圼交通闭塞，但人不穷。这里草场宽，牧草茂盛，全村多数人家都养羊。

丁玉山老汉是个养羊大户，养了60多只羊，看羊全靠他的女儿丁桃芳。丁玉山婚迟，40岁才得一女，正值桃花开取名桃芳，夫妻俩视为掌上明珠。小桃芳5岁时，她母亲因病去世，玉山又当爹，又当娘，未再娶，父女俩相依为命，桃芳很听爹的话。桃芳15岁了，长得如出水芙蓉。梳着两根羊角辫，腰细腿长，石榴似的脸蛋，做事麻利。没多话，见人总是笑咪咪的。

姑娘一大，说亲的人也就上门了。村里有个姓张的妇女，撮合婚姻是出了名的。背后大家却叫她张媒婆，这个村凡是婚姻之事，没有不请他的。碉楼村地势偏僻“山高皇帝远”处理事的方法较传统，虽然婚姻自由，传统方法也结合起来。要请媒人当红爷说亲，定婚，结婚办席请客。

张媒婆还未进丁玉山家的大门，就嚷开了：“喂！丁大叔呀！给你送喜来了。”丁玉山放下手中的活：“哟，她张婶啊，稀客，快请坐”。“他丁叔啊！江胜要当你的上门女婿，我说呀，这江胜可是这村里勤快出了名的，以后做你的倒插门女婿，你就可翘一个二郎腿抽烟喝茶歇歇了”。

“女儿还小，她虽很听我的话，婚姻大事要问桃芳。”

“我已三回九转，你是一家之主，这等事，女儿怎好开口，她回来告诉一声不就得了。这次张家是来定婚的。总之东西我是不带回的”。丁玉山怎好拒绝，况且江胜也很不错。就这样，张媒婆就给江、丁两家定了婚。

桃芳放羊回来，丁玉山说：“女儿呀，江家来定婚了，你看......”

“东西一条线都不能用人家的，以后再说”。

其实桃芳拿不定主意，心里在和另一个人在作比较呢。

二、

碉楼村的放羊人大多数是未成年人，因为大人要在家种地，料理家务。放羊的在各自分的草场放牧，都有足够的草，羊也不混杂难辨。山坡放羊的总爱唱山歌或吹笛，这是年轻人的一种消遣方式。

远看情妹对面来，不高不矮好人才

走路好比风摆柳，唱歌引来百花开

唱歌的人是一个初中未毕业就回家放羊的15岁青年，叫杨青，他爱唱歌，他记下好些山歌，自己也胡编了一些，有一本了。一天唱唱歌，吹吹笛，看看小说，太阳不知不觉下山，就该收羊了。

对面山洼放羊的是丁桃芳，她象什么也沒听见，只顾采摘野花，每天采一把放在身边，然后开始纳鞋垫。

日子一长，两个青年常有来往。杨青在山坡上烧了洋芋，总要把烧焦的皮刮得黄黄的，装进塑料袋袋给桃芳送来。桃芳也把家里带的梨给楊青。

一次下起了雨，桃芳收羊时，发现少了三只，急得桃芳满山遍野找，成了落汤鸡。杨青收回了羊，听说桃芳未回，马上返回，在一个山岩窝找到了羊，赶回羊，已黃昏。从那以后，桃芳对杨青的好感加深。

第二天，杨青好象完成了什么大事似的，心里很舒服，不禁又唱起歌来。

望见对面花一朵，心想就是摘不着

扯根茅草来牵线，我看妹往哪里躲

桃芳听了山歌，不知哪来的勇气，回唱了一首：

大河涨水淹半岩，半岩台上搭戏台

早来三天有戏唱，迟来三天拆戏台

两个年轻人彼此都有些了解对方的心。就这样，他俩中午就找来柴禾烧一堆洋芋，烧一小壶茶，野餐。

三、

家里，江胜经常帮丁玉山老汉做农活，活干完，一老一少就饮两杯跟斗酒解乏，江胜总是讨得丁老汉的喜欢。转眼已过两年，桃芳17岁，江甠19岁。这时桃芳要求退掉江家的定婚彩礼。事情没落实，江胜在帮丁家砍柴时小腿骨折了。这件事使桃芳非常为难。丁玉山劝桃芳：“江胜很勤快，这次又为我家受伤，于心何忍啊！”

桃芳虽没对杨青表态，但对楊青好感倍增，有些离不开的感觉，不退江家不行，退又觉得没听爹的话，太绝情。

就这样，两个男孩都认为桃芳答应了他们，桃芳呢，这艰难的抉择定不下来，夜不能寐。

四、

两个放羊的年轻人都18岁了，算得上郎才女貌。中午，两个又在一起野餐。这时，杨青开门见山：“我俩的事该定了，明天我请张媒婆到你家定婚”。

“杨青，不行啊！我已经答应江胜了，你另选一个比我好的吧！”

“什么？你答应断脚江胜了？”

“我不答应还是人吗？”

“桃芳，我对你的爱，老天可知，我会一直等你的”。

五、

三个月后，江胜能拄着拐杖走路了。江胜这脚一跛，显得更矮更胖，杨青显得更高更英俊，又有文化。在桃芳心里是占上风的。

桃芳找着江胜说：“对不起，你对我家伤了脚，婚姻不成，仁义在，你以后就当我的哥吧！”

“桃芳，你不答应，我终身不娶，我会一直等你的”。

两个年青人放羊，中午又在一起野餐。杨青问桃芳：“我再问一次，你确定谁？”

“对不起，你有条件找一个比我强的，可江胜已残，谁会要他， 我只能确定他了！”

“不管怎样，我会一直等下去！”

六、

两个月后，一个漆黑的夜晚，丁玉山家房屋起火，火光照亮了碉楼村。等全村人赶到时，火已灭不了，房屋烧光了，在焦臭味中，发现父女俩已成焦炭。这一家成了绝户。在村民的议论中，有各种猜测，但都无实据。

碉楼村的民房，因地制宜，木材多，石头少，都是用木料扯高架，然后用木板隔成小间房。丁家的房，从厨房进门，中间是堂屋，里面隔了两间寝室。

公安人员侦察判定：丁家火从厨房起，父子俩发现起火冲出寝室，这时厨房大火已从堂屋门扑进，浓烟滚滚，大火冲天，父子俩顿时倒在烟火中死亡。

第二天，在丁家不远处的岩腔内，发现了杨青的尸体，一瓶“滴滴畏”已成半瓶。公安人员判定为自杀。

至于杨青的死，是见桃芳的死殉情，还有其它原因，谁也说不清。

情到极致可发展到天长地久，情如果走向反面可摧毁人，变为情殇、殒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