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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 家

推荐人:赵堃 来源: 阅读: 2.4W 次

雅砻江大峡谷,一个叫小堡子的地方,正在办结婚宴。有句俗话“美女配相夫”,那民国末年,包办婚姻盛行,如花似玉的一个美女,生拉㓉扯嫁给了一个瓜娃子,世道如此,“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冤 家

办婚宴的主人姓苏,大名富贵,这个“屙屎不生蛆”的地方,穷人多,“河中无鱼四两为大”,是菩萨保佑还是那名字取对了头?苏富贵开了一个煮酒坊,名曰:“包谷烧”酒家。成了当地首富,可是一个独子都是傻瓜,背后有人说,报应了。看见那儿子就倒坛醋,一个皮球似的大脑壳搁在肩上,结结巴巴,张着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就是卸磨压身,也放不出一个屁来。

谁能说得,那标竿似的小伙子一个个还是光棍,丑八怪却有花轿把美女送上门。拿一些人的话说,那叫本事。

那小堡子的人家,谁人不晓那乔老六的肚里装了苏家几坛“包谷烧”,借了苏富贵几个银元一直没还上,姓苏的不急,坐地等花开,那乔老六的女儿乔芝芝成了牺牲品。

“女大十八变,越长越好看”,乔芝芝十里八乡可排第一,苏家找媒婆到乔家说亲,那年月,儿女婚姻之事,父母包办,乔芝芝不能和媒婆相见。就是她母亲也没插上话,媒婆几句话后,乔老六就爽快地答应了。

“要得发,不离八,彩礼一针一线不能少,本月初八就订婚”。

“乔六哥,真是耿直之人,我即刻回话”。

里屋的乔芝芝气得直跺脚,媒人走后,乔芝芝跨出屋,鼓起勇气说:“爹,你就忍心把女儿嫁给傻瓜呀!”

“爹在为你着想啊!苏家家大业大,又是独子,人才能当饭吃吗?双老归天自当家自为人,一个家,还不是你说了算。你掌那个家业,爹也有个靠嘛!”

家里乔老六说话做事是板上钉钉,乔芝芝无奈何,只能听天由命,把无限的怨恨埋在心里。

订婚才三个月,媒人又到苏家定结婚的年月,媒婆说:“六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苏家把年月看在腊月初六接人,六哥同意吗?”

“六六大顺,没意见,到时大红大绿,双吹双打,花轿来接就是。”

“一切按六哥安排照办就是”。

富人家办喜事,图的是风光,那场面也算体面,两个吹吹,鼓着腮,悦耳的唢呐声连绵不断,时间一长,喇叭口,滴落着口水。那手握的三眼炮,一放就是三响,震得人耳“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嘻笑声不断,那流水席前前后后一百多席忙坏了帮忙的,乐坏了花甲老人,苏富贵张着嘴乐呵呵,拱手道谢。

肖七斤家没去吃喜酒,儿子肖全正在和父亲争论。

“房子处屋角,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礼不送自己不好意思,人家心头不高兴,肖全,你还是去一趟”。

“用脸在人家屁股上擦,对那个瓜娃子,一见我就作呕,害了乔芝芝还要去道贺,亏爹想得出来哟!”

“穷人打光棍,我们无能,瓜娃子能娶美女是人家的本事,这世道你还没看出,还是去吧!”

“不去!”

其实肖全和乔芝芝象搞地下工作似的秘密相爱着,大家在眼皮下,两人话都是不互相说的,而今被傻子夺爱,正在家里气得不匀。

乔芝芝和苏胖子成亲,同床异梦,瓜娃子怎近得她的身。可是九个月后,生下一个小子,苏富贵夫妇心里也有些怀疑,不过哪个又在羊群中认毛驴驴呢?况且看着萝卜是那兜菜的傻儿有了后,苏家不绝后了,高兴得不得了,给孙子取名苏继。总算除了一直在心里的那个病。

民国那些年,人能活上六七十岁,也算长寿了,苏富贵夫妇两人都年过花甲。已是能嗅出土香的时候了,对于寿木,儿子无能,也只能自己操办。他请来五人会改大木的年轻人,肖全也在其中,苏胖子也随同上山打杂。按苏富贵的要求,要丫枝少的柏树改头魁寿木,寻了两天寻到了一棵两人合抱的柏树,五人轮流砍,苏胖子在沟里打水。

轮到肖全砍树,树砍了大半,刮起大风,树枝摇动,见树要倒了,肖全便大声喊:“大家注意,树要倒了!”只听“哗啦啦”一声巨响,大树向沟的方向倒去,砸倒一连串的小树,那苏胖子端水向上走,虽傻离树倒的方向还是注意,隔有一定距离,不料大树砸断小树,被小树的枝扫下了山沟。

为了自己做寿木,把儿子也搭了进去,苏富贵老泪纵横,不听伐木人的解释,平时,也时听到一些以前肖全和乔芝芝有秘密的传闻,连在一起想,怀疑肖全害了儿子,一张告纸将肖全告上民国县府,那时的县府办案,和旧县衙只是换汤不换药。“八字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别进来。苏胖子一口咬定肖全是故意害人,尽管有五人联名作证,苏富贵背后打点,那判官也只有合稀泥,判了肖全收监三年。

肖全获释后,忍不住那口恶气,向父亲说:“我把那老狗揍个半死!”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他那边来,我这边走就行了,穷人有啥本钱给富人斗啊!”

肖全只有忍气吞声。乔芝芝对肖全受的迫害也无可奈何。

时间一天天过去,苏富贵七十六,妻子七十五了,苏继已十五岁了,苏富贵向苏继不止一次说他的父亲是被肖全所害。苏继也不止一次在她母亲面前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枉活世间!”

“孩子,你错了,你肖叔叔没害你爹,是他不小心造成的。”

“他是我们的仇人,冤家,你还胳臂往外拐!”

苏继十八岁了,长成了一个壮实的小伙子,一天黄昏,苏继在肖全做活回家的路上藏着,待肖全走到面前,窜出当胸一拳,随着,噼哩啪啦几个巴掌,肖全没还手,鼻子迅速流出了血,苏继扬长而去。肖全揉着蒿枝叶塞进鼻孔止了血,回了家。

没过几天一个黎明,肖全在路上又挨了揍,这次苏继用的是一根竹棍,肖全被当头一棍,棍子轻,只是头上皮外伤,打了一个小口。肖全也没还手,苏继还说:“见一次打一次,没你好日子过。”

肖全在王郎中处包扎了伤口,看着肖全头上缠的白纱布,苏继很得意,逢人便说肖全头上的伤是他所为。

背过苏继有人就议论:“你们看,儿子打老子,火烧对门子。”

乔芝芝见苏继一次次地闯祸,非常生气,告诉儿子:“如果你再打你肖叔,我死给你看”。

乔芝芝这句话对苏继有些触动,暂时放下了复仇计划。

人言可畏,但没有钉钉也挂不起瓶瓶。说来也怪,如果肖全和苏继站在一起,那脸嘴啊,就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不过一个老点,一个点罢了。这种龙门阵在两家人的面前,人人都是只字不提的。

“苏继快去看一下,你肖叔打核桃,从树上掉下来,据说摔得不轻,流了好多血,晕过去了,知道的人都去看了。”

“你去吧!”

“我一个女流之辈,能做什么,王郎中说,要马上抬进县医院。小伙子都去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快去吧!”

苏继赶到现场,和小伙子一起,抬了五个小时,把肖全抬进医院,医生要叫输血,几个小伙子配血型,只有苏继的血型和肖全一样。

这下苏俊着实在考虑一个问题:血型一样是巧合吗?背后也偶尔看到别人挤眉弄眼。一次也偷听到到了一点奇谈怪论,能怪别人吗?拿镜子一照,自己和那冤家的确挂像。再说我一次次进攻,别个一次次退让,好象对我也没产生恶意。再说母亲的秘密,当儿的怎好问,就让其成永久的秘吧!

肖全病好后,到苏家致谢,苏继对肖全也不再恶语拳头相向,但也无什么多话可说,

只是避。

苏继走了,肖全对乔芝芝说:“我们这冤家一打就二十年了,我已四十,你三十七了吧?不打算另嫁。”

“做母亲的,怎好开口,他爷爷向苏继贯输,让我树贞洁牌坊,不要嫁人”。

“ 那双老都过世几年了,还信他那套,我已等到老了哟!”

解放了,由于苏富贵去世后,那煮洒的秘方未传,“包谷烧”作坊人员解散,垮了,人啊,穷和富是难料的。乔芝芝和苏继母子相依为命,日子也过得一般,民改时,成份划成了中农。那王郎中当上了贫协主席。

一天,王主席把肖、苏二家叫在一起撮合:“天下农民是一家,过去那个社会造成的冤家过去了,今天我要叫你们成亲家,苏啊,你肖叔提出请我作媒,要娶你母亲,我征求了你母亲的意见,她没意见,而今是新社会,婚姻自由,你没意见吧?”

“王叔,既然话说到这份上,我就无话可说,当着大家的面,我也是自由恋爱,丈母娘要求,她家独女,要我作上门女婿,家里没有男子汉,我还不敢向妈提出呢?”

“这好办!叫你肖叔也倒插门吧!他家可有弟兄照顾父母。选个日子吧!我为你们母子主持新式结婚。”

在王主席的撮合下,好事成双,肖全和乔芝芝终于结成连理,那新式婚礼,全堡子的人聚在一起高高兴兴磕着瓜子,喝着茶,吃着水果。摆着那道不完的“龙门阵”。

一月后,苏继也到丈母娘家和文秀完了婚,当然也是王主席主持的新式婚礼。

苏领着文秀,走进家门,对肖全和乔芝芝异口同声恭敬地叫了一声:“爸爸、妈妈,双老好!”

“好好好!快坐快坐。”

肖全和乔芝芝看着这对郎才女貌的年轻人,这对年轻夫妻的叫声,听起来如喝了蜜一样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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