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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离辞

推荐人:あさみ あいこ 来源: 阅读: 1.79W 次

寒雨,欲黄昏,泠泠。乌云蔽日,苍天也现出冷峻的容颜,俯视着天地之间。

长离辞

“易长离,乱臣贼子之妖女,祸患家国……废为庶人,罪应当诛……”公公拖着一贯阴阳怪气的语调,宣告我此刻的终结。

皇上立在大殿之上,身着朝服,面色深沉。他一言不发,目光似乎穿透我,投像更远的远方。蓝妃静静伫立一旁,抚弄着手上镶红宝石的戒指,仿佛心不在焉。

我通身缟素,被绳反绑着,跪在祭坛前。唾骂的声音砸在我身上,正如清绝的泪滑落在地上。身上的伤痛再一次袭来,一个像是父亲的声音在唤我:“长离……”

都说长离意味着凤凰,可我只读出无尽的别离。

1

漫漫寒夜,天地肃杀。雪光倒映星光,侵染着苍白的夜,幻化出一片荒芜。

坐在青布帷幔的车内,我身上还披着黯淡了颜色的斗篷,上面是我一针一线绣成的蝶恋花。

风刮来,熄灭了仅存的炭火。

戮骨的疼。

那个冬天,也是一件这样的衣,目送着凤哥哥渐行渐远的身影。

那时尚是年幼,不懂何谓离愁。

“菀妹妹。”他干笑着,捏了捏我娇俏的小鼻子。

“我们……以后不能一起玩儿了……”他把“不能”二字咬的很重,神色黯淡。

“凤哥哥,为什么呀?”

“娘说我们大了,不能再在一块儿玩了,给人看见要遭笑话的。”

在我咧嘴大哭之前,他用不知从哪变出来的糖葫芦成功堵住我的嘴。我狠狠地咬着糖葫芦,眼泪落在脚下绵软的雪地上,融化点点白。

当我失神落魄地转身,赫然发现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枚荷包。

红墙内,丫鬟寻找的声音传来。我只好收起荷包,匆匆翻墙回府。

七年前,蔷薇还没有那样荫浓。

还有凤哥哥和菀妹妹,还有小柔。

“姑娘好身手!将来定是大名鼎鼎天下第一的女贼。”正当我翻到一半,一个声音像夏天的雪球一样砸过来。

看到这个“贼眉鼠眼”的不速之客,我怔住了,伏在墙头,一时竟忘了下来。金线勾边的绣鞋“哧啦”一声被树枝划破,我卡在墙上动弹不得。

“你还不走!”我用平时呵斥丫头们的声音喊道。许是用力过猛,我脚下一滑,居然结结实实落在他怀里。我挣扎着回到地面。立刻,雨点般密集的拳头落在他身上,他精致的五官立刻拧成核桃状,嘴里连连叫着女侠饶命。

初见,竟是这样寻常。那一天蔷薇零星的依在矮墙,他踮起脚尖,摘下一朵,为我绾住凌乱的发丝。

后来,记忆中,只剩下梦中流淌的蔷薇香气。

为了消除给他留下的女贼印象,我谨遵“裙拖六幅湘江水”的古训,特特地换上水色团花纱半臂与青碧螭纹留仙裙,腰间还束上一道玉色薄绫。我又让鹛芊给我梳了垂挂髻,项间只缀着一粒豌豆大小的珍珠。

“凤哥哥。”自从我得知他姓凤之后,为了不再被叫女贼,我这样称呼。

他正背对着我快速行走,身穿群青锦袍,腰系灰色丝绦。隐隐约约有口哨声,原来他嘴里还吹着柳叶。

天微微有些阴暗,不时吹来一片又一片细碎的柔风。

“柔……”他边说边转身,在看到我的一刻吓得把柳叶咽了下去。

“我还以为是小柔呢,原来是你,女贼。”他坏笑着,竹枝一样骨节的大手就这样戳了过来。

我往一边闪去,却不想与青石板路紧紧相拥,被他扶起,心中充满了不甘。

“凤某可又救了女贼一命。”他拿出别在腰间的一把檀木折扇,学着书里孔明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女贼,日后混迹江湖,若有需要,凤某愿鼎力相助。”

那一天凤哥哥带我游遍大街小巷,还“结识”了眼眸清澈如流水的小柔姐。

凤哥哥,小柔姐和菀妹妹。我们这样相称。

2

我又何尝不曾记得一个竹韵悠扬的日子呢。

桐荫深巷,轻歌缓行。池中芙蕖次第开放,莲叶田田。清风徐来,摇曳了一池光影。

玄纁曲裾袍,缠枝莲绕袖,腰佩白玉环,鎏金长步摇,是易府长女行笄礼。我款款而行,步入厅堂,行三加之礼,父亲给我取字名叫长离。

长离,凤也。如他。

来往的宾客踏破了门槛,鹛芊一一为他们奉上香茗。父亲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穿梭于繁华间。带着王婆训导的恰如其分的微笑,我退入一方插屏。

屏中,一城暮春烟雨的山河。黛绿的颜色填涂墨脚勾勒的轮廓,说不出的气魄激荡心间。

“长离。”父亲一脸凝重,语重心长,“为父不求长离日后能够大富大贵,只愿女儿平安无事。”父亲沧桑的声音划过珠帘,我却只听见了自己滴血的心。

彼时,距大选,仅余一年。

指尖轻轻划过泛黄的纸包,霎时,纸张剥离开来,化为粉末。一瞬间,安静地可以听到远处飘渺的乐音。

其中,竟空无一物。

我明白父亲给我取这个字的含义,这个自以为是的人,他以为长离就是凤凰,就是皇帝未来能够宠爱的妃。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平安无事,到最后竟成了一种奢望。

承恩殿。易才人。没有承,没有恩,甚至没有易长离。

庭中对立着两棵合欢树,枝叶相覆,在夕阳中拓下瑟瑟的影。宫墙外,枫叶随流水渐远,一如惊鹊掠过树梢。

皇上待我不薄,至少给他人的感觉是如此。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连我的模样也未曾看清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依旧簇拥在众人中,重行刻板机械的礼节。

相安无事,于我甚好。本就不善于明争暗斗,倒也不会像其他女子孤苦无依。没有比一个不受宠的才人更卑微的了,这一点在宫中谁都比我更清楚。

只有与我一同入宫的小柔姐,才让我意识到宫中的炎凉。

我记得曾经在宫中假山上抚琴的蓝美人,夜夜为皇上献计献策的蓝美人,背后站着庞大蓝家的小姐蓝兮,曾经那个名叫小柔的……蓝妃。

在两家争斗之际,身为唯一的女儿,互相被对方设计送进深宫,作为政治利益的牺牲品。这种悲哀,恐怕只有我和蓝妃能够知晓。

这种悲哀将曾经温婉的蓝小柔彻底淬灭,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假象和不择手段的争宠。

终于,从蓝美人,先后诞下三公主和七皇子,做到蓝妃娘娘。

3

凤哥哥曾说过,我不宜久居深宫。

他半开玩笑的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还是菀儿;当我醒悟过来,我已是易美人长离。

“参见蓝妃娘娘。”深夜,我硬着头皮被召往蓝妃娘娘的宫殿,围炉夜话。

月光下,清冽的白梅花落在还未洒扫的地面上,隐约了空中飞雪的轮廓,晓风吹彻檐角铜铃的声音使我不禁胆寒。

也许,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才会暂且忘却自己的悲欢。

“你我不必这样见外,像从前那样,叫我小柔姐就好。”语气没有亲切,只是平静如常。

不知名的珍馐盛放在各式各样的器皿中,琼浆玉液也一一呈上。“谢蓝妃娘娘。”我们齐声答。

我环顾四周,同行的颜贵人半路折返,除我和蓝妃外席上只余不甚来往的许美人和阮贵人。

觥筹交错,腕上镯子盈盈作响,只有四人的谈笑却要融化了窗外的飞雪。

红烛落下一行行清泪,火焰飘忽不定地摇曳,与香炉中的袅袅白烟唱和着江南水乡的古调,也映着蓝妃那双幽暗深邃看不见底的眸。

不断有宫人往我杯中续酒,刻意逢迎的模样叫人生怜。“娘娘特地赐酒,为各位暖暖身子。”她们笑道。脸颊如火烧一般,我强睁着沉重的眼皮,在只留我一人时匆匆告退。

暮色愈发深浓,风中弥漫着一种不安的味道,见轩致前来,我才放下心去。

麻雀的叫声吵得我头痛欲裂,我不由得睁开了眼睛。眼前竟是一间阴冷昏黑的囚笼。鹛芊一脸憔悴,像是一夜未曾合眼,手中提着食盒,欲言又止。

我本想开口,怎奈全身像被缚住一般,再无半点气力。阴风阵阵,我只有缩在单薄的囚衣中颤抖。还没来得及确认发生了什么,眼前又是一黑。

当我再次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跪在皇后娘娘身旁的案几前,案上有厚厚的一叠纸张。

“看。”声音压抑而冰冷。我翻过层层纸张,上面满是父亲的笔迹,表明一个可怕的事实。其中一张,竟是我的签字画押。

“投敌叛国,株连九族。”像是从我心中响起。

我相信父亲,我知道一直教导哥哥们忠义的父亲不会那样做,可铁山一样的事实还是倾塌下来,使我喘不过气。我不愿想,也不敢去想,我宁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心中突然跌入一方深谷,迎接我的只有谷底的遍地荆棘。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挣扎想要逃离,脑海中却浮现出凤哥哥的脸,身后的红墙绿瓦,和上面欲闭还开的蔷薇。

后来,承恩殿内一夜间荒芜,更名玉清宫。

呵,什么相安无事,终究还是逃不过世俗的囹圄。

与其长久地活在这世上,倒不如永远活在一个人心里。

4

我叫凤清绝。

七年之前,年满二十的我,在父亲的带领下觐见皇上,成为京城之中最隐秘的一支骑将的领衔,护卫整个京城。

那个交给菀妹妹的纸包,实则写满了我最真切的表达:

不如从嫁与,作鸳鸯。

然而,正如烧红的烙铁淬入冷水中一样,自此杳无音讯。

手中素青的陶陨泛起冰裂纹,系着一粒海棠色琥珀坠。我倚身于一棵月桂树上,遥望这个虎踞龙盘的京城。细小的枝桠划过锦服华裳,我将陶陨送到唇边。

菀妹妹,这一曲,就当是我的贺礼。

是庆贺生辰,也是恭贺皇上。

“朕……明日选妃……你啊……你……可得护卫好……不得出任何乱子……”皇上吐着模糊的语调,卧倒在龙床上喝的烂醉,笑着打趣道。

我应和着,离开满屋浓酽的酒气,闪身消失在无边黑夜里。

犹记初来这个阴冷潮湿的暗室,我尚是其间最为羸弱的一员,苦心孤诣,枕戈待旦,成为新一任首领,已是后来。

翌年,仲春。皇上依照旧例,进行大选。

霞光铺满天空,大殿内外,待选的秀女如云。我在皇上身后的檀木屏风里,紧紧盯着这里的一草一木。

红绫飘动,环佩叮当,我只记得前方威严的声音说:“易长离,封为易才人,赐承恩殿。”

壶中佳酿倾入口中,在月下化作一缕银线。

师父说过,若为领衔,必舍一“情”字。

可是,事到如今,我依然忘不了一个蔷薇一样的女子,丹凤眼,樱桃口,眉心一点朱砂。

透过琉璃瓦和重重房梁,我却可以看到,伊人碾碎蔷薇花瓣涂敷眉间,她说过蔷薇的香气可以消忧。

记忆回到那个萦绕同样花香的一天,本是去找小柔的我却和这个喜欢翻墙的小丫头厮混在一起,不经意间改变我人生的轨迹。

如果不是那天,我也不会遇见小柔。

雨落成川,料峭春寒,只身一人穿过狭长巷陌,带着滴血的剑伤来到医馆前。柴扉虚掩,庭前薄雪堆叠。

我才要叩门,门却开了,随之是一抹绽开的笑颜。我避让着走向厅堂,不想她却跟来,抢先一步捧上茶。

我才要向她道谢,她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我来到一边,四处张望着小声说:“这位哥哥,家母在此办理私密要事,你且随我来。”

“哥哥!你的手臂……”她轻呼,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我笑了一下,没有言语。她旋即不再做声。

“哥哥,疼不疼?”

“我叫小柔,你呢?”

灯光如豆,在简朴的房屋内,小柔细心地为我处理伤口。我只顾咬牙,拭去自己额上的汗,却忽略了她愈发吃力的动作。一条雪青色的纱巾被染成了褐色,被她挽成了一个好看的结。

“凤哥哥,换药时记得再来医馆找小柔。”

我匆匆道谢,心中只想着师傅的斥责。

“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小柔了。”壶中已空,我双手环起,拥砖瓦而眠。

夜凉如水,飞舞着点点流萤。廊檐飞角错落重叠,灯盏点燃了半边天际。皇城比黑夜还要静谧,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似有什么气息在翻涌反噬。

“皇城有如深渊啊。”师父慨叹道。“地下密道四通八达,为的是获取最新的情报,及时护卫皇上。”师父的身影再一次浮现。

可是,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我却感到一丝厌倦的陌生。

5

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随皇上微服狩猎,怎知天色渐晚,只得投宿一处农家。

在农家院落的葡萄架下,那户姓沈的人家设宴摆酒,菜肴不算精致倒也清爽新鲜。

一位身穿月白粗布衣的女子手执酒壶,径直向皇上走来。纤瘦的身影袅娜,一颦一笑,眉眼间尽是青涩。我不由得心尖一颤,竟忘了阻止。

“小女子敬公子一杯。”

宴饮午夜时分方止,见皇上已然歇息,我才回到房中。屋内的陈设并不华丽,却在眼中渐成一片模糊。

窗外……许是蔷薇吧。一切又仿佛还是昨天。

蓝家谋反的种种,我早有知晓。皇上宠信蓝妃,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直至所谓的易家谋反。

我深知蓝妃苟且的勾当,怎奈证据不足无从辩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石板上染尽鲜血。一座府邸一夜间葬身火海,也葬了我不复存在的心,只剩下一具空壳。

唯一不见的,是菀儿的贴身侍女沈鹛芊。

此后我称病,日夜饮酒,却派人暗查蓝家。

明知是有世仇的两家人,却依然固执地以为悲剧会止于此,本以为自己对京城了如指掌,却不能深入斯人的心。

松门外的鸡鸣将我唤醒,我匆忙洗漱,却听得皇上房间内窸窣作响。我绕到后院,隔着窗纱,竟看到那女子与皇上共枕而眠,嘤嘤抽泣,青丝散乱,面色潮红犹有泪痕。

“沈梦菡,温婉贤淑,品性善良,封为沈贵人,赐盈夏宫。”

柳绿轻纱上衣,葱黄百褶襦裙,随风舞动,影影绰绰,秋千架上,春和景明。

多年以前,那个蔷薇一样的女子,也是持着这样的笑容面见君王。

倒像极了玉清宫的繁芜。

皇上似乎很是宠爱这位新进宫的沈贵人,不满一年便封了妃。于是宫中上下大惊,亦有流言传开,如沈妃娘娘为妖邪所化云云。

可皇上并不理会,日日夜夜与沈妃调笑,蓝妃的宫殿竟渐渐冷清了起来,她的心想是在乍暖还寒的春意中凉透。

纵然工于心计,机关算尽,却也不过是为了家族,为了情。

握着手中不足的证据,下属断定,沈鹛芊就是沈梦菡,其目的是潜入宫中,替主复仇。

然而,更甚于此的是蓝家的谋反。我派下人部署精兵,在宫中更是设下天罗地网。

一抹鱼肚白在天边展露,我的嘴角似乎沾染上一丝笑意。

日光刺目地令人眩晕,树下只有浅浅疏影。我穿过御花园,踏入盈夏宫内,却发现宫中空无一人。忽然凉风四起,朱门随即闭锁。堂中屏风转动,我眼前闪过奇异的花纹。

“沈妃娘娘。”我低声唤着,望向镜中似曾相识的伊人。

雪肤花貌,明媚妖娆。一双皎若秋月的酥手拢上鬓角,她缓缓转过身。

“何事?”她目光灼灼,转向我。

“娘娘是否知晓蓝妃?”

“哦?”她玩味的笑了,“一个冷宫弃妃,能奈我何?”

我面色一冷:“嗜眠。”

山间泉水调和西域的曼陀罗花,密封于紫砂坛中七七四十九天,酿成名为“嗜眠”的美酒。

嗜眠,使人嗜睡而安眠。

她笑着,跋扈的声音回荡在宫中,显得尤为凄凉:“本宫自会亲手除掉那个贱人。”

“臣……告退。”我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娘娘如有需要,凤某随叫随到。”

那个交给菀妹妹的荷包,原本是一对中的一只。

属下寻出那具庙堂前处斩的尸骸,却赫然发现一个触目惊心的事实:沈鹛芊买通刑官,代主而死。

也就是说,菀儿就是沈梦菡。

6

空中艳绝一时的烟花大朵大朵地绽放,却是在不合时宜的白天。天穹呈现出白亮的光,再无一点湛蓝。远处闷雷阵阵,空气中酝酿着潮湿。

一只哀燕掠过天空。

我一身钢盔铁甲,手持利剑,潜入师父亲手建立的地下迷宫。本该前往蓝府的我,却愈发紧密地向皇宫游移着脚步

手中铁刃纵情飞舞着,蓝家叛军的血液溅满了铠甲。猩红浓重的血香混合斑斑锈迹,我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快意。

“死”而复生的长离,神态言语做近,却掩饰不住眉眼间的目光灼灼。

叛军一重重袭来,我红了眼,疾步若飞,手也不觉加大了力度。屏息凝神,耳边只剩清风呼啸。

一切……都回不去了。

素瓷瓶中盛放着的无色粉末,沈妃已在蓝妃的食物里掺入。不出三个月,服用者便可疯癫。

疯癫,足矣。蓝妃古怪的神色只会令人以为不堪冷宫的凄凉。我亦不愿下手伤害性命。

手中利剑折成两半,正如我当时的心。回到地面,我贴着檐壁行走,却看到满目疮痍的破败宫殿。

玉清宫。草木的气息弥漫开来,减淡了不少血腥杀气。我重重地叹了一声,却发现已被一小支叛军包围。

“将领。”为首的人笑了,“对不住了。”

蓝妃不久前回府省亲,那个属下带领麾下数百兵骑,随之失踪。就连组织内部也伸进了叛军的魔爪,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忽有下人前来,在包围中杀出一线生机。我们里应外合,将这队叛军一一斩杀。

可是,从那个人的身形及兵器来看,应该是个新兵,且是名女子。我疑惑地问她,她不语,从面纱中隐约可见凄迷凌厉的神色。

皇上加急的密旨传来,叛军已然逼近皇上的寝宫。

只要我完成这项使命,我就可以逃离京城,当然,和心爱的人一起。我们相视一笑,却尽是苦涩。

想当初,选择兵器而非经史子集的自己,许下一句侠客的承诺,却无法真正行侠仗义,混迹江湖。

远处黑压压一片,叛军已涌入寝宫。皇上前的侍卫有些招架不住,而援兵还未赶到。

我们立即加入战斗,清理着余下的叛军。然而,蓝妃却闯了进来。她眼神清冷,像是在看笑话。

与此同时,一个叛军像是接受了什么指令,手中的匕首,不偏不倚向皇上砸来。

耳中“嗡”地一声,我整个血液都要沸腾了。来不及惊讶,我用断剑硬挡匕首,手却震得发麻。

眼看着匕首已然偏离方向,蓝妃却突然一步抢上前,挡在皇上身边。叛军们全都愣住,我们借机而上。

蓝妃倒在皇上怀里,手中的兵器也落到地上。她软软地笑了,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这才觉察到身上的伤痕累累,但我知道残余的叛党亦是如此。战斗持续着,叛党被逼到了宫墙死角。

本以为他们可以乖乖束手就擒,可他们竟然叠成人梯,意图逃出皇宫。

我硬拼着,用尽毕生力气杀掉他们,瞬间血流成河,尸体形成一道梯子。

我将长离送了出去,却倒在宫城的青石板上。

一碧如洗的天空下,青砖绿瓦的红墙。熏风过,落下片片蔷薇。

7

长离只身一人,逃离皇宫,正如同幼时翻出家中的红墙。不过此时,是伏在清绝已然冰冷的身体上。

暮色四合,虎踞龙盘的京城隐匿了轮廓,六街灯火已阑珊。

烟树朦胧间,长离仿佛听到那人轻吟: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蔷薇不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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