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参考

老张是一个小学教师，已经退休五年了，一月三千多的工资，用以养家糊口，确切一点说，不是养活自己和老婆，而是要养活七口人。

大儿子在省城一家建筑公司上班，效益可以时，也能拿六七千，找的媳妇也在省城打工，但虚荣型特强，什么都要攀比，就化装品也要比牌子，牌子不响亮的不屑一顾，结婚那是人生的大事，要房要车，房是一百二十平方米的房，车是二十多万元的车，合计下来将近一百万，这一百万在一线城市那是不足挂齿，但是对老张而言，那还是天文数字，自己一个人的工资，供给两个孩子上学，省吃俭用的滋味只有老张知道，但为了儿子的幸福，就是砸锅卖铁，甚至卖器官也值，老张认为，给孩子创造幸福的生活是老人应尽的责任，更何况他非常疼爱自己的孩子，在老张的日夜奔走下，找熟人，跑贷款，提住房公积金，凡是老张能想的办法，老张都想了，凡是老张能用的熟人，都用了，儿子终于如愿以偿，挽着漂亮的妻子，住进了宽敞明亮舒适的新房，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老张的日子比过去更紧巴了，一包五元钱的烟也戒了，给别人说是自己有肺病，菜也很少买，给别人说自己牙不好，嚼不动，有时走过垃圾桶，看见垃圾桶里推满废品，就想捡，可怕伤自尊，自己硬是拽着自己的脚步走了，走十几步，还要回头张望，因为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老太爷，两个儿子工作，自己还有工资，这是人生最美的归宿，也是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一天下下棋，聊聊天，享受仅有的美好时光，可老张没有感到一丝幸福，而且不祥之兆将要降临，

二儿子也有了对象，在一块儿同居，女子已经怀孕几个月，立刻要结婚，这本是好事，可条件是买房买车，和大儿子一样，又是一百多万，这不是大祸临头是什么。一个穷教师就是一辈子不要花一分钱，也挣不了二百万啊，那是二百万钱，又不是白杨树叶子，即使白杨树叶子，老张也没办法找，因为到处都是松树，云杉，白杨树早就绝种了，至少在老张所在的县是这样的。

老张像一个战败者，堆着笑脸和二儿子谈判，能不能降低条件，二儿子骂他偏心眼，良心大大的坏了，老张一看没有退让的余地，他真恨自己当初给大儿子买房买车的决定，当初朋友劝他，他就是不听，现在倒好，自己编的笼子自己钻就是了。

老张跑了贷款，想在别人名下贷款，问了好多所谓的朋友，都不同意，老张没有怨言，帮人帮一回不错了，哪有回回帮的道理。向亲戚借，亲戚也没有借到，家家都不容易，何况亲戚的家境还没有老张好。

老张如坐针毯，寝食难安，本来没有菜的饭更难以下咽，本来瞌睡少了的身体更是彻夜不眠。有时当老张睡不着觉，就埋怨自己的老祖先，为啥不住在县城，一征几百万，啥问题解决了;有时他想能捡几百万元，那该多好啊;有时走到银行前，抢银行的冲动他都有。。。。老张想了许多办法，就是没有解决一分钱的实效，全是白日做梦。

这一天二儿子又来电话，他像接到绑票的电话，战战兢兢的说，儿啊，再缓几天，我再想想办法，二儿子说，我有一个办法，你把家里的一套房卖了，老张一听，像天塌下来，还不敢说不，试探的口气说，那我住哪儿，你租房，老张惊愕的说，租房，二儿子语气坚定的说，你不租房，难道让我们租房，你人民教师的脸往哪儿搁?

老张手颤抖的更加厉害，手机掉在地上，摔了三瓣，瘫坐在沙发上，老半天没有喘一口气，作为一个父亲，被儿子逼到这个份上，他死的心都有了，可死能解决问题吗?自己死了，剩下老婆子谁养活?

第二天，老张打广告，商量价钱，签合同，给儿子打款。老张走出银行，只觉得身体像一个空壳，被风吹起，在街上乱飘。

老张没有租房，回到老家，收拾了老房子，成了空槽老人。

老张回到家后，没有出过一次门，他怕出门，怕老乡的眼神，似乎在问，老张你咋回来了，老张怕听老乡背地里嘀咕，你的两个儿子都在省城买了楼，咋不在省城住着?每当想起这些问题，老张头就痛得厉害。

后来老张不想这些戳心窝子的事，老张只是一个劲的悔恨，悔恨自己咋就养了这两个白眼狼，这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年轻时把所有的时间花在务农上;中年时把所有的爱心给了两个孩子，年老时把所有的积蓄给了孩子，结果落了如此的下场。他更悔恨自己工作时，没有认真工作，上课时日日鬼鬼，下课时喝酒打牌，闲时搬弄是非，人多处说领导的坏话，在微信上转一些消极的狗屁短文，如果没有共产党给的几个工资，他不知道自己的日子咋过，如果有来世，他还当一民教师，踏踏实实的干一辈子，决不辜负一月的工资，可人生就是这样，从没有如果，自然就有许多遗憾。

再后来，老张什么也不想了，独自一人坐在堂屋前的台子上，像一尊根雕，没有完成的根雕，生命，思想，灵魂什么都没有，就一块榆木疙瘩，任凭风吹雨打。

2017.7.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