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狗示例

我在书桌旁，打开窗向下望了一眼。

嗯，雨还下着。住在三层楼的自己，隐隐约约看见灰色城市里灰色地面上溅起的灰色水花，心里却很不平静。

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啊 ，我刚来到这座城市，记得我来的那天这座城市也下着雨，不是毛毛雨，那是寒冷的细针，却又柔软，坚硬，落在心上，痛苦久久不散。

我在这大城市里，租了一套最便宜的，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的屋子，而且是在三楼。

旧黄色的背包里，装着写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稿件和白皙如新的空白稿件，但是，我带的盒子里的笔越来越少，桌子上被退回来的小说稿也越来越多，每看一眼都衍生出无限的烦恼。

于是有一天，我把所有的退回来的稿件装进了黑袋子里，拿下楼，全部倒在了放置垃圾的地方。

那是傍晚，一位老人颤颤巍巍地走过来，很痛惜地说：“这么多纸，全扔了，怪可惜的。”

我有些诧异，因为我知道他是那个常来这里捡垃圾废报纸的人，却没怎么见过。我诧异的，一是，他对我扔掉这么多稿纸不高兴反而痛惜，二是，我注意到他的身后还有一条小狗。

“这条小狗......”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老人和狗。

“你可能误会了，你想，我一个捡破烂的，会买狗当宠物吗?”

“那......”

“我在街角那里捡的，陪了我三年啦。”

“哦......”

当我缓过神来的时候，老人已经走远了，但是，那一堆放在地上，湿漉漉的稿纸，没有被拿走。

我抱起那些稿纸，艰难地走回了我租的简陋屋子。

从那以后，我很少再见到他。

我再在楼上看见他的时候，从楼上拿了半个馒头飞跑下去，拦住了他。

“您把这给小狗吃吧......”我刚说完这句话，就意识到今天那一条小狗没有跟着他。

他悲哀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怎么......”

“我养的那条小狗，被街上的车撞了。兽医跟我说，小狗的脑部受了伤，可能没法行动，也失去了所有意识，就像植物一样。”

我打了个寒颤，没再说什么，只是，脑海里，渐渐勾勒出一副画面。

昏黄的路灯灯光下，穿着破旧衣服的白胡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和空空的麻袋，推开灰色的木门吱呀吱呀地响，从随身系着的一个小口袋里，拿出一个馒头，还有另外半个谁给他的馒头。他把那半个馒头放在小狗破旧的食物盆里，然后看着它艰难地站起身来，紧一口慢一口地吞咽着。老人背过身去，然后拿起馒头大嚼起来。渐渐地，渐渐地，他们都睡着了，不知道外面的夜空中有漫天的星星。

我在孤独的小房间里，倚着冰冷的木头书桌，迷蒙地望着窗外天上无数遥远的星星，渐渐地，渐渐地，也睡着了。

一个月过去了，我再也没见到老人。

我蓬乱的头发，走在雨后的街上，听见别人的言语。

“听说那个拾垃圾的老头儿去世了，是真的吗?”

“好像是醉死的。”

“可是他从来不喝酒的。”

“谁知道呢?”最后的那个说话者耸了耸肩，无奈地咧了咧嘴，然后那一群人一哄而散。

我打了个寒战。他最终还是没能摆脱命运的魔爪吗。

大脑一片空白，却又，渐渐勾勒出另一幅画面。

又是一个夜晚，天上的积云吞噬了月亮，只留下城市道路上的一片黑暗。那个白胡子，拖着身子，走回家。老人不经意间翻出了自己从前经常和小狗玩游戏用的球。它滚到了小狗的身边。老人本以为这根本不会引起小狗的注意，但是小狗不像往常一样那么呆滞了，而是静静地趴在地板上，发出很微弱的呜呜声，悲哀地望着老人，不安地抽搐着身子，眼睛里流出了泪。

第二天早上，小狗死了，而早上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大雨，哗啦啦，哗啦啦。

大雨一直在下，一直下到傍晚还不停，摧残着老人的小木屋，暗灰色的木门被风吹开，与从破窗户灌进来的风相连，而门依旧，吱呀吱呀地响着。

他死那天的夜晚，白酒瓶子摆满了覆盖着灰尘的桌。

他死的那天，下着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