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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恩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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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玉恩莲

在东海之滨,有一片美丽富饶的土地。这里工厂林立,经济发达,人们每天都像蚂蚁一样勤劳。

“老板,你这里还招人啵?”

如今,“老板”这个词似乎最不值钱,就像遇见任何一个女的都可以叫美女,这些词语已经超出了年龄、相貌、身份的界限,成为了一种性别的代名词。

她问这句话时,眼睛不敢正视,她的神态显得疲惫而又温顺,透着几分不自信,更多的是一种无奈。这已经是今天上午她问出的同样内容的第四句话了。当时小米正站在厂门口等外卖,中午下班后,都是叫外卖的。

“你想应聘什么岗位?”厂门口立着一块很大的广告牌,上面有很多岗位的招聘信息。

“什么都行。你这上面不都写着吗?”她指了指广告牌,“装配、仓管、绕线,我都做过。”

“先来填张表吧。”外卖到了,小米拎着饭领着她来到办公室。

从她的简历表上,小米了解到,她叫玉恩莲,一开始还看成了王思莲,这是一个不大普通的名字,贵州人,28岁,少数名族,来海东市已经有好几年了,之前做过三四份工作。但她看上去和汉族没什么区别。

“你会不会用电脑?”小米看她做过仓管,就问她。

“简单的会一点,打字不是很快。” 玉恩莲说。

“ERP软件用过吗?”小米问。

“一二屁是什么?” 玉恩莲讷讷地反问道。

这充分说明她不懂。“你还是做装配吧。我们仓管要有经验的。”

玉恩莲很高兴。她说今天上午找了四家厂了,前面三家都没找到工作。现在终于可以稳定下来了。她从上一家厂里辞职出来,已经十几天没工作了。这段时间都是借住在老乡那里,每天早上吃两个馒头,中午吃一顿快餐,晚上不吃饭。

小米向她交代了一些安全常识和注意事项,让她第二天来上班。小米是这家厂的招聘主管。

2

海东市是我国五金名都。这里自改革开放以来,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产业体系,海东人民勤劳吃苦,敢闯敢拼,走出了一条致富之路,属于我国改革开放的先行者。海东是一个县级市,县城有40余万人口,有一半是外来务工人口。每年春节过后,来自安徽、河南、湖北、江西、贵州等劳务输出大省的务工人员蜂拥而至,热闹非凡。

玉恩莲在上一家厂里是做仓管的。那是个小厂,20多个人的私人小作坊。海东市这种小作坊很多,几乎家家户户都做五金,有的做五金配件,一两台冲床,几张装配桌,就是一个厂。这里还有一个很大特色,就是全民皆兵,那种小零件小配件的加工制作和组装都会外包给个人去做,因此居民区的小巷子里理发店的店员、小卖部柜台后面的妇女、甚至肉铺的屠户,在没有生意时都在做五金配件,来了生意就停下手中的活儿干本职工作。工业区的正规工厂也很多,一家挨一家,就像景德镇瓷器街的瓷器店一样,密密麻麻。玉恩莲说是仓管,就是一个打杂的,什么都干。小厂就是这样,管理不规范,电脑要求也不高,点点鼠标就行,更谈不上用什么“一二屁”软件。

本来她做得好好的,也很稳定。刨去吃饭、零花开销,每个月能节余1200块钱,她全部寄回家。她老公在贵州深山里的老家,是个残疾人。本来结婚时不是残疾,结婚后出来打工,她老公在工地上做事。那天她正在上班,突然接到电话,说她老公摔跤了。她开始还以为只是走路摔跤。赶到医院她差点就昏死过去,她老公已经被送进手术室了,他是从脚手架上摔下来的,还好当时戴了安全帽,不然就没命了。她老公从医院出来后,老板赔了一笔钱,她也就只好辞工回到老家照顾他。那时她儿子也就两岁,她肚子里还怀着她女儿。

现在她老公只能在家里干些零碎活,两个孩子都放在家里,他一个人照顾。

我为什么要辞职出来?玉恩莲说,我那个厂不大,老板的弟弟也在里面,开车兼发货。他那个人整天油嘴滑舌的,经常对我动手动脚,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开玩笑的,有一次我加夜班盘点,他趁我上厕所,居然跟进去,我被他吓懵了,我大声喊人,但厂里那时一个人也没有。他跑过来抱住我,在我身上乱摸,我拼了老命才挣脱出来,赶紧跑了,第二天就没去上班了。

3

海东市工业区后面隔着一条小河就是生活区。这里属于城中村,因为是沿海,村名带“岙”和“”字的村庄很多,浅水岙就是市中间的一个村。一大片一大片的民房毫无章法地胡乱矗立着,街道和弄堂拥挤而凌乱,其中最繁华的两条街是龙河路与西径路,呈T字型交叉。街道两旁的民房大部分是出租屋,楼下是店面,楼上住人。龙河路店面林立,有卖肉的、卖菜的、理发的,有早餐店、活鸡现杀、沙县小吃、贵阳牛肉粉、江西小炒、射阳灌汤包、重庆酸辣粉,有手机充值、烧酒自酿、面包现烤。因为租住在这里的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人,因此店铺也是各地人开的,卖蔬菜的和骑黄包车的大部分是河南人,卤菜店都是安徽人开的,极少数蹲在路旁边卖海鲜的和卖自家地里蔬菜的,那些才是本地人。

这条街上有一家超市,名叫9号超市。这个名字取得比较随意,但是好记。已经成为这附近的地标了,只要从外面坐黄包车回来,跟骑车的师傅讲龙河路,不一定有人知道,讲9号超市都清楚。还有快递小哥、外卖小哥都是以这里作为定点存放处。9号超市的门面租的就是龙河路9号房子的门面,因此才叫9号超市。

龙河路9号的房子是一所大房子,占地几百平方米,楼房一共盖了7层,装有电梯。这是浅水岙村长家的房子,他自己住在顶楼,楼下全部出租,一楼就是9号超市。

龙河路真是一个热闹所在。白天这里的住户都在工业区各个工厂里忙碌,反而人流稀少,各种店铺的生意也很清淡,店铺老板无精打采,有的在做着手工的五金配件加工。只有下午五点钟以后,各个工厂下班铃一响,这里就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4

我老家是贵州黔东南的,我们那里的山很高,要翻过两座山才能到最近的集市,来回要走一整天,还得要赶早出发,天黑才能回家。我15岁时就随村里人出来打工。我们那里很多人都出来打工,到广东、福建、浙江的都有。我读书读到初二,只读了一个学期,好多打工的人过年回去说起外面的情况,我就想跟他们一起出来打工。我阿爸阿妈也同意,正月初七,我阿爸阿妈给了我150块钱,我就跟着同村人一起出来了,开始是到广东,那里电子厂、鞋厂、服装厂很多,我就跟着他们进了电子厂。一个月可以挣300多块钱,厂里有食堂和宿舍,好得很。

那个电子厂大部分是女孩子,当然男孩子也有,罗新民就是一个。他是重庆的,比我大两岁。他跟我一个车间,人长得还可以。他喜欢穿牛仔裤,厂里规定上班时必须穿厂服,为这个他经常挨批,还扣过几回钱,每次扣5块。那个时候如果晚上不加班,我们下班后就会到工业区对面的生活区去玩,那里很好玩,什么店都有,对,就像这里的9号超市那条街。那时候流行打台球,唱卡拉OK,进游戏厅,然后吃夜宵,喝啤酒。

罗新民比我早一年进厂,他在那一带很熟。经常带我们出去玩,我们在夜宵排档上吃东西,他很能喝啤酒。他穿着牛仔裤,旅游鞋,他的头发是中分的,有点像那个明星罗志祥,后来我就跟他谈恋爱。他人还挺好的,那一年我为他进了两次妇幼保健院。

我们厂的电子产品都是出口东南亚的,后来亚洲金融风暴来了,我们厂也受到冲击,订单越来越少,陆陆续续裁掉了好多人,还没等到过年,我们也回家了,后来我再也没见过罗新民。

5

浅水岙村大约有一万人居住,其中以龙河路最为集中。龙河路就像一条大鱼的鱼骨头,这条街的两边有很多小巷子,就像鱼骨头两边的鱼刺。走到任何一根鱼刺上,都会有几家闪着粉红色灯的小出租屋,玻璃门上贴着“洗头按摩”字样。无数的年轻人白天在工厂挣钱,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晚上到这里来花钱,同样累得气喘吁吁。

穿过9号超市边上的小巷子,走到延河边上,有一个小广场,一棵村里老前辈栽下的老榆树有100多年树龄,枝繁叶茂,它的枝叶一半盖在河面上,一半盖住广场上的小亭子。广场上还有一些其他的不知名的树,有几张石凳散落着。每天晚上,老榆树的枝叶下、亭子里、其他不知名的树旁、石凳上,都有穿着暴露的女人肩挎小包包,涂着很浓的口红,见人就问同一个问题:“老板按摩啵?”

“老板”真是一个只能识别性别的词语。

6

玉恩莲就住在9号超市楼上。今晚不加班,她下班后在龙河路买了一斤白虾,这种虾是当地特产,来自东海,都是渔民当天捕捞的,特别新鲜。玉恩莲回到宿舍,先舀了一筒米放到电饭锅里,淘一遍,插上电。再去剥虾,她把虾装在碗里,倒入一点料酒,再加入酱油、盐,用筷子拌匀。接着再切新鲜辣椒、生姜大蒜。打开煤气灶,热油,然后把腌渍了几分钟的醉虾下锅,一股青烟冒起,反复拨弄,虾已见红,加入切好的新鲜辣椒、姜蒜,翻炒一会儿,锅里滋滋的鲜香无比的大虾就可以起锅,油汪汪的满满一盘。

玉恩莲正准备吃饭,忽然听到敲门声。“谁啊?”她边问边拉开门。

进来的是小米。“好香啊!”小米进来就闻到了虾的香味。

“你吃了吗?” 玉恩莲问。

“我把昨天的剩饭炒来吃了。我今天没买菜。”

“尝尝我做的虾。”玉恩莲给了他一双筷子。

小米也不客气,坐下来夹了一个虾塞进嘴里。“今天不加班,你晚上去干什么啊?”

“也没什么事,我要洗衣服。” 玉恩莲也坐下来吃饭。

“我们去看电影。我请你。”

玉恩莲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吃完饭,收拾好碗筷,玉恩莲在手上抹了一些雪花膏,换了一件外套,就跟着小米出门了。

小米也是一个人在海东市打工。他和玉恩莲交往了有两个多月,经常买些小礼物、水果之类送到她这里。玉恩莲倒是不反感他,小伙子虽然比不上罗新民帅气,但也长得白白净净。

看完电影,小米是牵着玉恩莲的手回来的。一回到房间,小米就抱住了她。

7

我从广东回来,就没有出去打工,那个时候也快过年了。到家后,阿爸阿妈开始张罗为我找婆家,上门来说亲的也比较多。挑来挑去最终选了现在的老公,其实也就是正月里吃过两次饭,我也只到过他家里一次,阿爸阿妈做主,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过了元宵,我又准备出来打工,阿爸阿妈不同意,我老公家里也不同意,说是要操办婚事。我们那里比较闭塞,很多习俗、观念都比较传统落后。

我就在家里帮阿爸阿妈干一些农活,我那个还没结婚的老公就隔三差五地到我们家里来,有事就帮忙干活,没事就和我泡在一起,晚上住在我家里。没办法,我被他黏住了,这样一来二去,我肚子慢慢大起来了,于是赶紧就把结婚的日子定在五一节。

国庆节刚过完,我的儿子就出生了。这样基本上那一年我都是荒废了,也没挣到钱。开销又不能少,特别是我儿子出生后,家里开销更大。我结婚时,我阿爸阿妈把我老公家给的六千块彩礼钱全部都作为压箱底的钱,让我带回婆家。一过完年也没剩下多少了。

8

玉恩莲在厂里做装配。开始第一个月做计时工,也算是学徒工,这个厂的产品是仪器仪表,具有独特性,不是一般的大路货产品,是自主研发的。最复杂的一款产品里面的零配件有300多种,有的还很小,必须用镊子夹住才能一个个组装起来,所以装配员工都要那种年轻的,心灵手巧,视力良好,而且要坐得住,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计时工第一个月都是1200元的固定工资,这个工资不高但是也不算低,能保障普通的基本生活。要想挣钱养家糊口,就必须尽快做熟练工,然后开始计件。玉恩莲做了差不多一个半月就要求转计件工资。她现在每月平均能挣2000多块钱,每个礼拜要加两三个晚班。

加多了晚班小米有点不高兴,总劝她要多休息,少加点晚班。玉恩莲说,我不加班你养我啊?小米说,好啊。玉恩莲说,好个屁,你自己都养不活。再说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还有孩子他阿爸。你都养吗?

玉恩莲嘴上这样说,下了晚班累得半死,回到宿舍洗洗扮扮,还要被小米纠缠半夜。

9

这天是星期天,天气特别好,一早上起来太阳就从窗户射进来,暖暖的。玉恩莲起床后弄了一点吃的,想起今天要去老乡那里一趟。

她下楼在9号超市买了一点水果,又在龙河路买了四只螃蟹。转过西径路来到公交站坐6路公交车,只要坐四站就到了老乡的租住地。

老乡见到玉恩莲显得很高兴。毕竟老家都是一个寨子的,玉恩莲从福建到海东市来打工,也是这个老乡介绍的。后来被那个小厂老板的色狼弟弟吓走后,在她这里流浪了十几天。

“你来就来呗,还买这么多东西。你们厂里开始限电了吗?”老乡边洗水果边问。

“什么限电?”玉恩莲一脸茫然。

“就是电不够了,工业区都要限制用电。我们厂做四休三。”

“做四休三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个礼拜上四天班,休息三天。各个厂不同,根据工厂的规模来定的。”

玉恩莲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做事的厂还比不上老乡的厂规模大。这要是也做四休三,晚上肯定也不能加班了,那自己的收入不是要减少一半多?

玉恩莲从龙河路出门时的心情像阳光一样灿烂。此时的心情与这暖暖的冬阳形成强烈的反差,跌到了冰点。她在老乡那里胡乱吃了一点中饭,就往回走,公交车还没来,她就懒懒散散地踱回来。回到宿舍,玉恩莲迷迷糊糊蒙头睡了一下午。

果不其然,星期一刚上班,车间主任就宣布,由于限电,厂里做二休五。今天明天上班,然后放假五天。

玉恩莲脑袋嗡的一下。

10

我那时在家服侍老公大半年,老公得到的赔偿金用得也差不多了。日子还是没法过,我女儿也出生了,家里开销更大。过完年我又出来打工了,我跟着寨子里的人去了福建。

福建那里服装厂、鞋厂真是很多。鞋厂都是流水作业的。设计部门负责画图打样,我们流水线做鞋底、鞋帮、鞋面、鞋带,后面还有质检、包装和发货环节。鞋厂和服装厂都是人特别多的,不像这里,做五金也不要那么多人。我们那时候下班铃一响,乌泱乌泱的人群从车间走出来,去食堂吃饭,那个场面很壮观。

本来我们在那个厂做得也挺好的。后来碰上“非典”,那时候我儿子正在上幼儿园,到了4月份的时候都不敢再让他去了,叫我老公直接放在家里,不要送去。我们厂又坚持了一个多月,老外都不敢和我们做生意了,外贸订单越来越少,厂里支撑不下去了,裁掉了很多人。没办法,我们又只好回家了,那一年只做了不到半年的事,路费都花了不少。不要说换一家厂,大形势就那样,换哪里也不行,再说“非典”是传染病,不要搞得钱没挣到,还把命搭上了。

第二年,我出门打工,也没去广东,也没去福建,我就到海东来了。我在海东呆的时间算是最长的了。开始来的时候不是做五金行业,是一家公司的前台文员,我虽然初中没毕业,文化不高,但老板看我长得还可以,就让我做前台,其实这个岗位事不多,就是一些访客接待、接接电话、帮老板收收文件之类,很轻松的。我也正是在那里学会了电脑,没事就天天在电脑上练手,也不难。

本来是多好的一件事情。可是做了三个月要转正,老板突然说他喜欢我,要我做他的情人。怎么可能呢?老板都那么大了,家庭孩子都有,再说我也有孩子也有老公啊。

没办法,我只好离开这家公司,我还是进厂吧。

11

对于玉恩莲来说,进厂可能是最好的选择。流水线上的工人相对来说单纯一些。他们只管埋头干活,按件计工资,多做多得,少做少得,不做不得。自由空间稍微大一些,有个事请假什么的也方便。

但是这样的限电措施对于工业企业来说是灾难性的。开始一个星期,大家都不习惯,一周休息五天,国庆节也放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假期,只有春节放假才能享受这待遇。

第二个星期,很多企业撑不下去了,来了订单无法按时交货,交不了货订单又越来越少。很多员工也撑不下去了,没活干,挣不到钱,每天都要开销。反正离过年也近了,大批大批的人开始返乡。

玉恩莲也不知道怎么办。

这天,她正在宿舍闲得五脊六兽的,老公又来电话,女儿发烧,已经送到诊所了,烧还没退,这样病一次又要两百多块,现在的药也是出奇的贵。玉恩莲刚放下电话,眼泪就下来了。她坐了一会儿,拨通了小米的电话。

小米正在桌球室和别人打球,听到玉恩莲叫他来宿舍一趟,心想这娘们大白天的也不得自在,昨天晚上不是那个了嘛!

“借300块给我。”小米刚进屋,玉恩莲劈头就说。

小米看着玉恩莲泪眼涟涟,知道有事,也不好推辞。当即就摸出钱包给了他三张老人头。现在的年轻人,那点家当都装在屁股后面的裤兜里,也不知道存个银行弄点积蓄。

“我女儿发烧要花钱。这钱算我借你的。”玉恩莲还在啜泣。

“别难过,你这遥天路远的也没办法,等会儿去把钱汇给你老公。”小米伸手去帮玉恩莲擦眼泪,又一边抚摸她俊俏的脸蛋,玉恩莲也伸手抓住小米的手,小米的手又从脸上抚摸到她身上,她顺势就倒在了小米的怀里。女人在难过的时候得到了抚慰最容易失去理智,这两个年轻人大白天的又不得自在了一回。

小米睡着了,玉恩莲穿好衣服出门去银行汇款去了。

12

大部分打工者是夫妻二人一起出来,小孩丢在老家给老人带,成为留守儿童,或者自己带在身边,在务工地读书上学。夫妻二人挣钱了平时每月寄一些回家支付老人小孩的生活费,再有多余的存起来,干个几年,回老家盖一栋楼房,在村里也风风光光的。

玉恩莲则不同。经历了断断续续12年的打工生涯,玉恩莲疲惫不堪,生活给她的压力太大,她已无法扛起生活的重担。她的老家,还有两个小孩和一个残疾的丈夫,她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她不知道自己将走向何方。

继续打工,累死累活也仅仅是给自己糊口,维持自己的生计,省吃俭用略有节余也养不活一家老小,更别说回家盖楼房。一个人漂泊在外,身体疲惫、心里孤单,身边的那些男人一个个都无非是漫漫长夜聊以慰藉的过客,没有一个能给她未来。

玉恩莲坐在9号超市后面的小广场石凳上,面对小河,想了整整一个晚上,期间不停地有各种男人向她张望,有的想过来搭讪,但看她一动不动,眼神呆滞,就无趣地走开了。

不久后的一个晚上,在龙河路上的一条小巷子里,昏暗的粉灯下,写有“美容美发”的玻璃门后,有一个新来的模糊的妖艳身影,看见有人走过,问道:

“老板按摩啵?”

13

2014年,东莞开展大规模清扫行动,全国各地也开展轰轰烈烈的跟风活动。海东市浅水岙村也不例外,龙河路鱼刺上各条小弄小巷的粉色小灯都黯淡下来。美容美发店、洗头按摩店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9号超市边上弄堂穿过去的小广场,河边的老榆树依旧枝繁叶茂,树下大妈们的广场舞每夜都跳得很欢畅。

玉恩莲不知所踪。

在东海之滨,这片美丽富饶的土地上,工厂林立,经济发达,人们每天依旧像蚂蚁一样勤劳。(汤胜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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