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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福大学的合影

推荐人:刘老根 来源: 阅读: 1.74W 次

满头银发但精神依然矍铄的金老师坐在沙发上,一遍遍翻看手机微信群里发的他的两个学生在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合影照:在斯坦福大学标志性的三联拱门的校门前,班上最优秀的学生石劲松和最差的连毕业证都没拿到的李建军,在不惑之年相聚在石劲松工作的斯坦福大学,只是着正装,春风满面,意气风发的脸上一丝狡黠笑容的是班上最差的学生,现在听说是个大老板;而自己最得意的引以为荣的学生则是已经“聪明绝顶”了,看上去老气横秋,一脸倦怠,随便穿件T恤衫和马裤。两人形象上的反差让金老师心里很不舒服。

斯坦福大学的合影

对老师来说,自己的学生中商界的精英和著名的学者两人相聚在世界顶级的学府,也理应像群中的同学们那样:鸣礼炮,送鲜花,发红包以示庆贺。可金老师是教书育人的老师,不会附炎趋势,不简单“以成败论英雄”,他评判人的标准是人品,像李建军这样的学生,即使再有钱也不入他的眼。

李建军,在兄弟中排行老八,所以按当地习俗小名就叫老八,比他的亲侄子还小几个月。在生活条件还很差的年代,想要吃饱肚子就要想尽各种办法。在这方面,老八很有天赋,从小就跟他的“侄子哥”斗,总是想方设法骗他的东西吃。

“我是你叔叔,好东西应该先让长辈吃!”真骗不过来,他就拿叔叔的名号来施压,再不行,看看没人就武力夺取。

等稍大,一大家人吃饭时,老八每次盛饭时总是盛半碗饭,到后来大家才发现,这家伙是怕吃第二碗时没饭,他连三赶四把第一碗饭吃完,然后再满满盛上一大碗,不紧不慢到一边慢慢享用。

“咦——!你老八孩儿真有心计,将来肯定不简单!”几个嫂子都这样对老八妈这样夸他。

到了高中,别的农村孩子都是带着粮食,干粮就读,但大家从没见他和其他农村孩子一样带干粮,总是和城市的孩子一样拿粮票吃饭。

好多年以后,老八去大学找石劲松玩,石劲松又想起这件是:“你们家上学时的条件应该很不错吧,总是见你和我们一样拿粮票吃饭。”

“哈哈!”老八大笑:“我告诉你吧,我上三年高中吃饭基本不花钱,因为我家弟兄八个,哪有什么钱呀?我和你一样,也是靠脑子吃饭的。”

“上三年学,吃饭不花钱?”劲松一头雾水。

“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上学吃饭不花钱的。”

原来,李建军到校第一件事就是找一个当伙夫的老乡,买几盒烟和两瓶酒,买通了他。然后,每到饭票不多的时候,就拿一张一两的饭票打饭,老乡则趁人多,塞给他一张10斤的饭票。一个月搞那么几次,他就可以不花钱填饱肚子了。

石劲松无语地笑了。但要让他做这些“鸡鸣狗盗”的事,他说啥也不会的,因为他已经是“廉者不受嗟来之食”的“吃屎分子”啦。

金老师对李建军印象深刻始于高二。那年,他接高二五班的班主任(李建军在的那个班),可班上竟有人敢穿拖鞋深刻(金老师严于治班在学校是有名的,这不是挑战他的权威吗?)

“你为什么穿拖鞋?不知道上课不能穿拖鞋吗?”

“知道。”

“那为什么还穿?”

“没有鞋。”金老师抓住他脸上不容易察觉的一丝狡黠的笑容,不客气地收了他的拖鞋。

他没有找老师要鞋,也没有闹,第二天却光着脚上课。第三天还是如此。

“不许光着脚来上课!”金老师大怒。

“我没有鞋。”

“去买鞋。”

“没有钱。”

不穿鞋就停课,可人家老八真行,就不上课。几天后,金老师同意他上课了,可他仍然光着脚上课。

一周,二周,三周……快一个月了,金老师无语了,只好把拖鞋还给他。

李建军的聪明是老师和同学们公认的,但他的聪明却没有多少用在学习上。马上就该毕业考试了,大学考上考不上,这高中毕业证总是要拿到的吧?可他不去努力复习功课,又去想歪主意。这不,他借同学了十多元钱,买了些高档水果和点心去了班主任金老师家:“我以前不懂事,不少惹您生气。现在快毕业了,我知道自己错了,请老师不要和我一样。”

学生上门认错,还带着礼物:“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改了都是好孩子,回去好好复习,老师不会计较的,都从年前时走过。”

金老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了许多,看老师这么客气,他知道自己考试会过关的。

“好,把东西带走。”

“这不成,这水果是我家亲戚从国外带回来的,我妈请你一定收下尝尝。”他的瞎话就在嘴边,张嘴就来。说这他站起身打开房门,在家属区因为礼品盒学生拉拉扯扯,这影响多不好。于是,金老师只好留下东西。

转眼,考试成绩出来了。李建军的成绩太不理想,金老师楞是没给他判过。

“收东西竟不办事儿,这老师也太不人物!”可金老师只是收学生的“心情”,却没有悟到这“心情”是要用“东西”来交换的。

李建军又来到了金老师家,这次他是来要东西的,没有功夫听老师的“哼哼教导”:“把东西还给我,不然我告诉校长去。”

把个金老师气得都哆嗦了。告诉校长,自己丢得起这人吗?可东西孩子们早吃了。他从里屋拿出30元钱:“拿去!够不够!”

当然够,给了就拿!李建军接过老师的钱,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没有拿到高中毕业证就走出校门的李建军很是迷茫,自己要干些什么呢?又能干些什么呢?这十多年学上下来,知识没学到到少,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习惯却已经修上身来。记得有年麦天,年事已高的母亲让他去晒麦子,他找各种借口,直到日头偏西才把麦子拉出去摊在地上,

“哟!兄弟,你这是干啥呢?”村头的媳妇们问道。

“晒麦子。”

“啧啧,还是人家城里的大学生有学问,咱几十年了都是顶着日头晒麦子,可人家就知道要日头下去才晒麦子,一点都不热。咱真傻,哈哈——!”一群娘们大笑,臊得李建军满脸通红。

别说自己力气行不行,若回去修理地球,单是村里媳妇们的嘲笑他都难以忍受。好在四哥在城里带了个装修队给人搞装修,于是,他就去四哥的装修队“学手艺”。搬水泥,扛地板砖这些力气活他自然干不了,技术活他也静不下心去做。可咱们说过,老八的脑子很聪明,他在偷偷观察做生意的门道:只要找班技术好的施工队,搞好和业主的关系,这生意不难做。于是,两三年后,他竟自己接了一个小的装修活儿,拉了几个人开始单干。又几年过去,他的业务开始超过了四哥,因为他比四哥敢送礼,还会节省成本(面子上的活他绝对用好的材料,可看不到的隐蔽部分他又毫不手软,一律用残次品材料),这是出道早的四哥所不及的。

在同学们大都还在大学苦读时,李建军已经积累了一定的社会经验,美美地做起了小老板。可装修挣得只是小钱,能挣大钱还得是“知识”,只是掌握知识的人好多意识不到而已。他的第一桶金就是来源于“第一生产力——知识”。

那年,老八到理工大找已经研究生毕业在计算机研究中心工作的石劲松。只见石老师屋里桌子上,沙发上堆的全是打印好的各种研究报告,学术论文,一摞一摞,码起来得有几尺高:“天哪!这都是你搞的项目?”

“哈哈,我只是参与了一部分。这些项目专家已经评审过,国家科委和省科委的科研经费已经划拨到位,我把这些整理一下归档,再接新的项目。”

“那这些东西都没有了,过时了吗?”李建军不太懂,随手翻看着几本论文。

“可不能那么说。我们研究的都是很前沿的,社会上几年后可能还很需求这些东西的。”石劲松挑出一本论文:“你看这个,语音业务适时监测分析系统,很适合电信部门推广应用;这个,DNS支撑管理系统,都是现在很流行的软件。”

“那你们怎么不去推广销售?”

“哈哈,我们是科研单位,不做营销。不过你可以去试试,你做生意很行的。”

“我又不懂。”

“你不需要太懂,我给你做技术支撑。”

石劲松也许就是随便说说,可李建军是个有心人,他真的去找电信部门的一个熟人去推销软件,,还真的卖了出去,而且卖了十多万,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于是,他停了老家的装修生意,在省城注册了家科技公司,推销石劲松学院研究开发的软件,每年要有百八十万的进项。

李建军是天生的做生意的料,他不局限于单一的行业,干什么有利润他就干什么。这些年跑销售,他经常住公寓式酒店,发现大城市这些酒店很火,没事时他就和老板聊,打听开酒店的技巧,刚巧,理工学院附近有幢公寓要交工,他集中所有的资金,一下子买了一二十套,再租了一部分,在学校附近开了家公寓式酒店,仅学生家长和开房的学生就足以让酒店火起来。

“如饥似渴”一般形容读书人对知识的渴求,而李建军对金钱的追求则是“如蚊子闻见血”,只要提到钱,立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两眼放光芒。他一边做着酒店生意,一边推销石劲松开发的软件,生意做的顺水顺风,不说这些年赚的利润,仅房子的升值,就足以使他跻身千万富豪的行列。

相对于李建军,石劲松在单位则是磕磕绊绊,论资历和水平,他并不比别人差,可连续两年,他都没评上教授,眼见师弟们一个个都和他平起平坐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就找国外的一个朋友帮忙,去美国继续深造去了。

临走前,李建军给他送行,塞给他一个装有1000美金的信封。

石劲松很有感触,说:“八弟,你做生意真行,好好干,以后前途无量。”

“哪里呀,我这不是托你的福吗?”这话倒不全是客气,没有石劲松的“引路”,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发展的,所以他才舍得包这么大的红包。

“我再给你说个生意,数字化监控是个新兴的行业,将来城市的全面监控,离不开它,模拟监控必将退出市场。你会做生意,跟上这行业,肯定会让你发财的。”

“放心吧,我发财了肯定忘不了你,去了美国要多多保重,我会去看你的。”

石劲松的飞机飞上蓝天,飞向大洋彼岸,也许那里的环境更适合读书人发展。李建军留在了祖国,他觉得祖国的沃土很适合这个阶段的他的发展。他冷静分析了石劲松说的项目,项目是好的,但那是政府项目,拼的是社会关系,虽然他积累了一定的资本,但他的社会关系还不足以令他在省城大有作为,于是,在石劲松走后,他又返回了老家发展。

李建军有个五叔以前在部队服役,他的一个战友现在在县城公安局做副局长。于是,他找上门,左一个叔,右一个叔(其实这个局长并不比自己大几岁,因为他五叔是他幺叔,只比李建军大八岁),叫的那个甜,喊的那个亲,简直比亲叔还亲。再加上他在省城做生意,有实力(在省城的商品房都买了好几层),还在监控厂家有股份(做生意得像写小说,要敢于想象,合理发挥,只要能自圆其说,能吹多大就吹多大),而且县里确实有数字化监控的项目。于是,在局长叔叔的关照下,李建军顺利拿下了300多万的第一个数字化监控项目。

能入围公安系统的数字化监控产品就国内那几个品牌,一个地区的厂家销售和技术人员也就那么几个人。和起初学做装修一样,李建军对技术并不感兴趣,他和厂家的销售交流,更多的是关心其他县区的项目情况。销售的嘴和新闻记者一样,松的很,知道的敢说,不知道的道听途说也敢说,很快李建军就摸清了六县二区的项目建设情况,包括集成商和甲方是什么关系,甚至送礼的情况都摸清楚了。

在六县二区,基本上每个县每个区都有一个集成商在运作数字化监控项目,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做各自的关系,倒也相对稳定。李建军,我们知道他对生意对金钱的追求,就像蚊子闻见血一样,他不甘现在“势力范围的划分”,他要一统“天下”,拿下整个市六县二区的监控市场。

稳定了自己在新县的市场后,他选择旧县作为下一个目标,因为旧县的公安局班子刚刚调整过,集成商的根子也不太硬,抓住这个机会他果断出击,一方面他小心翼翼和旧县公安部门接触,而重点则放在财政招标的专家身上:都是一个公司的产品,我的报价更低,将来招标商务标分值再高点,这个标不给我,我就去纪委告。

当然,这只是李建军放的风而已,用不了走到纪委的程序,他就又拿下了旧县的监控市场。拿下了项目,剩下的事就是把他和甲方的关系做死,绝不会让其他集成商再掺和进来。这是李建军的强项,自从做生意以来,他就把这门功课作为自己的基本功来修。

经过三四年的奋战,他如愿以偿地拿下了全市六县二区的城市监控项目,作为代价,他放弃了所有非公安系统的数字化监控项目。毕竟,也要给人家留点生意,逼急了,大家的日子都会不好过。在建设的高潮期,每年的城市数字化监控项目投资高达数千万元,仅每年的维护费用就要200万,李建军似乎走上了他事业的巅峰。

“精进”,原本是佛家的用语,用来说李建军对利润的追求,不知是否有辱佛家的文化?但,他对金钱的追求就像佛教徒对修行的态度一样,从不停息。挤走了集成商,剩下的就是对付厂家了,他现在是唯一的集成商,他要把价格最大幅度地降低。

“天啊!和李总谈判真难。谈完后我都快虚脱了,瘫在沙发上站都站不起来。”销售祁说。

“我也是,他真狠!不同意他的方案,就意味着退出,失去市场;同意他的方案,亏的就太多。”销售张深有同感。

学生出身的厂家销售又哪里是李建军的对手。他玩弄他们于掌股之间,像挤牙膏一样,一点点挤走他们最后的利润。没办法,他现在是唯一的集成商,做选择题是他的权利,他尽可以不慌不忙地选择,确保自己的利润最大化。

网络时代,科学技术飞一般发展。数字化高清监控还没有完全建设到位,新的智能化时代又悄然而至:“方圆国际签定30亿智慧城市战略合作协议”,这个厂家背后的代言人就是李建军。在与高科技企业的厂家销售的交往中,李建军善于学习新的经营思路。他接的政府项目动辄数千万,还要全垫资,分若干年付清。拿下项目没有钱怎么办?李建军从那些销售人员了解到,许多上市公司有钱却花不出去,如果与他们合作,以他们公司的名义签合同,业绩算他们的,由上市公司出资,利润大头仍然归李建军,这好事何乐而不为?李建军后来的大部分项目都是以这种方式完成的。而正是用了这种操作模式,他才大胆签下了几十亿的合作协议。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李建军来到了美国斯坦福大学,他找石劲松不单单是来游玩的,他是要借助石劲松的社会关系,来美国办企业的。这让石劲松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照相时怎么也打不起精神:这个不学无术的同学竟然要来美国当老板?而自认为满腹经纶的他除了心里酸楚外又能何为?!

当然,金老师也和其他同学都以为李建军是去美国游玩的。不知道他得知李建军是去美国投资他会怎么想?我想,即使他知道李建军是去美国以大老板的身份投资,他依然看不上他,他看的是人品,他不是势力小人。这回金老师真的没看错,其实李建军的真实目的并不是去美国办企业,他只是要找个借口把他国内的资产以合理的名义安全地转移出去。金老师就是金老师,他从来不单单“以成败论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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