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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成长记

推荐人:木色青青 来源: 阅读: 2.04W 次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说明微小的积累能促成巨大的变化,也说明任何丰功伟业都不是轻易成就的。同理,一个地道的赌徒也绝非是在一朝一夕之间说冒就冒出来的,他非得经历长期的“熏陶”、“引导”、“学习”后才逐渐蜕变而成的,本人即是其中一例,不信,您接着往下瞧——

赌徒成长记

论起赌,好似跟我不搭边,因为我不喜赌哇!一直暗地里埋怨父母没给我留好的底子,但在赌钱这方面却给我做足了好榜样!因他们这辈子从未赌过。说实话,能做到这点实属不易;但他们并非真的不爱玩牌,而是他们有更高大上的追求——打升级!这真好,既有趣又不伤和气,也能打发许多冗长时光,还老少皆宜,更能健脑防老年痴呆,真可谓好处多多。

村上男女老少几乎无人不会,甚至连一些十岁左右的娃娃都懂点皮毛的,偶尔能听见他们发出稚嫩的童音:“乖乖!四撬底么!”——可见普及之广确实非同一般;当然,村上也不是完全没人赌,只是有少数的几个年青人受了外界的诱惑,想要做点“来去”的,但大都也只是在逢年过节时赌赌,其余时间都以打“百分”为主。

农闲时,村民们饭碗一扔就开始走门串户地笑问:“开局了伐?”

旁人愉悦地答:“好呀!”

又有人说:“快点吃哦!晚了没位置喽!”

甚至有位八旬老太在旁弱弱地问道:“带我吗?”

“不带!你动作太慢了!”旁人答。

“不带拉倒!我找老头子摸纸牌去,兴许还能赢几粒花生呢!”老太瘪着嘴,气鼓鼓地嚷道。

若以为来“四副头”因不做输赢村民们就会随随便便、马马虎虎地出牌,那可就大错特错了!其紧张、较真、激烈程度绝不亚于真刀真枪地做“来去”!在牌局进行时,你会看到有人在眯起眼凝神地算别人手里的牌;有人在瞪大眼细致地查已发出的牌;有人在觑起眼谨慎地数自己手中的牌;还有人在目不转睛地清点桌面的分数;看出来了吧!这绝对是一场缺乏硝烟的战争。

况且,谁要是出错了牌还要“吃苍蝇”!一张牌罚十分,出得多就罚得多!常常会看到男人们为了一张牌争得面红耳赤;每每能发现女人们为了五分上下而辩得唾沫星子横飞;“幂”牌的人若是被对手弄了个四撬底,肯定比剜了心头肉还疼,真要是输了钱倒不见得会有这么痛呢!一个下午顺利时可以连打四局,遇到拉锯战时,两局都不一定打得过;这种全民娱乐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延续了下来。

就算现在也仍是一样,虽然经过了几十年,村民们依然乐此不疲地玩着这种游戏;我每次回老家都要陪着他们玩一玩升级的。一来是尽点孝心,二来也体现出我的不忘本,更多的是怀旧情结使然。每次提到打“百分”,母亲总是很傲骄地说:“还是我们谢家村的风气好呢,都在打百分,其它村上可是赌得厉害哦!”此时,我总是很愉悦地去附和她。

有次打牌时,老爸又在吹嘘了:“我这辈子从未输过钱!我骄傲!”我笑道:“那当然,你都不赌,神仙么也赢不了你的钱为!”他憨憨地笑笑。我又忍不住地问他:“你一次都弗赌,手弗痒啊?小来来又弗要紧!”“那也不行,今朝小来来,明朝就变成大来来了!可不能破这个例!”他郑重其事地申诉道。我看他未免也太过于迂腐,不懂得变通。

我又打趣他:“爸,你从来都没破过戒,不会是因为怕我妈吧?”

“哪有的事,小佬别瞎说!那时我在厂里上班时,要是赌点小钱,她哪里会知道;经常有同事拼命来拉我的,但我说不来就是不来,没的商量!我骄傲!”说完,他抽出三个“A”住桌上猛地一掼。

“哟,你倒似老僧入定,耐得住的么!——不好!我三个‘K’被你吃了!”

说到底,我还是挺佩服他的。

其实很多人之所以会沾染赌习,跟他们从小生长在赌的环境里是密不可分的。贴隔壁的“毛丫头”就是个典型的范例,她才七八岁时,就很精于纸牌了。“耶稣婆”爱赌,她妈也爱赌,她打小就耳濡目染,一看即会,一会即精。大人发现了非但不加以阻止,反而以此为荣,并作为当众炫耀的谈资,这无疑又从侧面助长了她的习气。不难想象:当她长大成人后,若不爱上赌,也就很奇怪了。

很庆幸:我是在一个缺乏赌的环境中长大的,直至几年前都还是清白人一个。确切地说,是在三年前,我开始“涉赌”。刚开始时每星期去同学店里一次,看他们玩“三打一”,因为不太懂,只能做壁上观;看得多了,也看出了一些门道,后来在他们三缺一时也慢慢的试着参与了;但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少了根筋似的,总学不“精”,至少跟周围人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所以啊,常常为他们所嘲讽。

这还不算,更离奇的是:我总觉得自己并非真正的身在“局”中,说白了,就是融入不进他们的“圈子”。身在曹营心在汉,总觉得精神是游离在“局”外的,也感觉不出那种强烈的悲喜来。我就很有些纳闷了:为啥我人在江湖,却为江湖所不容呢?也许,我骨子里是个很孤独的人吧!

常常,看到朋友们一个个玩得兴高采烈之时,看到他们偶尔会争得脸红脖子粗之时,我总是付诸冷眼。我也想跟着高兴激动一下,但就是激动不起来。没奈何,不明所以者还当我是个“痴鬼”呢!对此,我自己都感到很不可思义,如同只身处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之上,四周是一片迷茫空洞,辽阔沉寂得可怜,孤立无援得可悲。

说实话,那种时候,我倒挺羡慕起他们来。至少他们是乐在其中,至少他们的喜怒哀乐是那么的真真切切;而我呢,却傻兮兮、硬梆梆地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漠然神情来,这种状态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可怕。难道是我跟社会脱节了吗?为掩饰这种反常行径,我只能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来应付一下,让他们觉得我还不至于太曲高和寡、目中无人。悲哀啊!

往后,去同学店里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从一星期两次、三次,……到如今几乎每天都去。参与的机会也就随之越来越多。乍一看,我也是个赌鬼了。但遗憾的是:牌技却不见有丝毫的提升(尽管我看起来像个老手似的吹着胡子翘起二郎腿端坐于桌子一方),仍会不断地受到旁人的指指戳戳。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了很大的“收获”:那就是参与感明显地增强了。慢慢的,不再觉得自己是置身事外了,也能与大家一样的感受喜怒哀乐了。试问:这是否为极大的“进步”呢?另外,他们又翻起新花样了:不再“斗地主”,玩起了“拼罗松”!这倒好,牌拼得好与烂都是自个的事,谁也怨不着谁,不像以前牌出得对或错会招来声声抱怨。从此,我耳根子也清静了许多。

有一件事很是奇怪:去年在年终盘点时,牌友们这个也说是输的,那个也说没赢;都没赢的话,那钱又去了哪里?有一点相当确凿无疑:我肯定是输了。最后只剩下两种解释了:一种是有些狡猾人士明明是赢了,却“假冒若鬼”个谎称自己也是输的;另一种是某些麻痹大意之人明明赢了钱,自己却浑然不知。

为证实自己的“清白”,更重要是想看看自己一年下来到底会输多少,我决定做个有趣的实验(我总喜欢尝试):我先注资一千伍,找个瓶子把钱往里一装,赢了就加进去,输了么从中取,瓶子就置于赌桌旁的柜子里,从不带走,如此一来,胜负结果便一目了然。今年波动还蛮大,跟股票一样涨涨跌跌、起起伏伏了多次,但所幸还未被缴干;有两次不但已揭干,还欠了几百,幸好!又赢回来了。

一晃就又到年底了,我的尝试也快有个结果了;但在结果尚未来临之际,牌友们在一块不知不觉又谈起了谁输谁赢的老话题:“老外”说自己输了两三千的;“白皮”说绝对没赢;“教练”说自己霉透佬,几乎场场都掏钱;“老虎”说自己赢个屁;“上官”说:“我还赢哒!说书的泼!”我说:“你们都输了,要么叫桌子给赢去了!”大伙哑然失笑。

店主在脑中迅速将每张脸过滤一番,接着正色道:“我先说自己吧,我估计是没输,但也赢得不多,约莫一千出头;‘教练’肯定是输的,‘圆圆头’也输的,至于其他人,我就不好说了;不过我可以断定:‘百搭’肯定赢的!他虽然是难得来,却每次都赢了走的!——还有就是‘老金’,老家伙手气好的,最起码被他卷去三四千!他倒好,赢了钱就不再来了!”说完,获得一致赞同声。

论起来,当属他最有发言权了,他的店好比是铁打的营盘,我们就是流水的兵。今天阿猫来,明天阿狗来,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他就似个定海神柱般雷打不动地固守着根据地,让我们这些个或孤独、或寂寞、或躁动、或赌瘾发作的灵魂有了个皈依的所在。

每天,在恰当的时间点上,这些个藏匿在各处的游魂会自发地从四面八方向营地汇合。每次可能会遇到不一样的面孔,但翻来复去也就那十几个人头。这些人若按身份来划分的话,一半是店主的旧同事,一半为店主的老同学;若按职业来细分的话,有普通职工加无业游民,有个体老板与银行高管,有驾校教练跟炒股高手。当然,个中还有位蹉跎至今仍老大而未娶的同志(前文提及的“村哥”),颇具些另类色彩。反正是形形色色、林林总总。

时间久了,牌友们也厮混熟了。如今,我们这个小圈子甚至于建了个微信群,美其名曰“休闲娱乐群”,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赌棍群。每日晌午一过,就有人在群里开始勾引:

“人呢?开局咧!”

立马就有人回复:

“来列!”

“在路上!”

“马上到!”

“再等半小时!”

而我通常如是答复:“你们先动手,我午休完了再来接班!”为何要接班呢?因为总有一两位赌友要提前去接小孩,所以我就在下半场补位。

平时人差不多刚刚好,有时多一两个就搭个庄,参与第一嘛!若是三缺一,也有固定替补“王哥”(他又被誉为“王牌”替补)顶上,另还有一位机动替补“村哥”待召;若遇上周末时,场面可热闹了:一进门,屋里黑压压一大片,你甭想看到在桌上坐的是何人,满眼尽是旁观者;他们或立或坐,将里边摸牌的人团团裹住,以至于被包围者想抽出身来倒杯水上个厕都很困难。

观战者大多又是搭了庄的,由于关系到切身利益,一个个将眼瞪得老大,并将头探得老长;每每有奇牌、掼牌出现时,大伙七嘴八舌地乱呼瞎叫,如同炸了锅一般,巨大的声浪常震得我耳膜“嗞嗞”作响。

有时,还会有一些陌生的“吃瓜”群众踅进店来瞧热闹,并会发出试探性的询问:“你们那么多人光站着看,为何不另开一局呢?”立即便被人驳回:“傻啊!这样多带劲啊!他们摸牌的人也更刺激呀!”谁能料到,说这话的人恰恰是我!可见我“中毒”有多深远!

牌友们仅有的玩还不算稀奇,另还有免费点心供大家品尝呢!最近,“王牌”替补热衷于烘焙西点,他三天两头捎来点蛋糕或酥饼,并羞涩地征询道:“尝尝看,味道怎样?”我佯装疑怪道:“拿我们当试验品啊!不会有毒吧?”他笑道:“放心吃吧!里面绝无添加剂、防腐剂!”我咬了两口后点评道:“哇!味道果真不错!可以与面包房的相媲美了!不过,饼里的碱多放了点,回去整改!”

他会乐呵呵地接受我的褒贬。过了两日,又捧出一盘改良后的燕麦饼来,如同抱着自己孱弱多病的孩子在等待医生诊断一般,怯怯地问:“再试试,看行不行?”我一口气吞了两块后赞道:“真不赖!你可以去开蛋糕店了!”这下子,他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手,并彻底笑开了。看吧!这里有的玩又有的吃,既勾住了心又牵住了胃,想不来赌都难喽。

以上就是我这个赌徒的切身成长经历。说起来真是一把血泪史啊!至此,诸位该不会再对我这个赌鬼身份有所置疑了吧?之所以发来与大伙分享,一是为了好玩,再者也奢望能起到些些的警示作用,希望你们别蹈我的覆辙、学我的坏样。

年庚尧 二〇一七年一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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