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染在凤仙花里的青春

院落里的凤仙花静静地盛放着，在桃树撑起的荫蔽下，青苔织成的绿毯上，她们早已听惯了鸣蝉喋喋不休的争吵，也看够了蚂蚁仓惶失措的遁逃——一个源于蓝天，一个近在脚边——学会了心若止水、气定神闲。

若不是她们精心地呵护着彼此艳丽的花朵，成为这万绿丛中的一点红，高调地招惹了我的眼眸，我是绝对想不到她们竟然还倔强地活着，而且活得这么精彩。

曾经，望着她们个个瘫软在干得龟裂或是表层打卷的土地上，出于怜悯，我为其送去甘泉，心中却微微地掠过一丝忧伤：“她们迟早是撑不过去的！”为何要如此武断？或许我是散漫的，至少对她们而言，又或许我们的距离已变得太遥远。

所以，我并未把她们放在心上，也不曾将她们捧入手掌。她们的容颜，仿佛仅仅在一瞬间，就被彻底地遗忘了。倒是细心的母亲默默地关爱着，毫无懈怠，令繁衍的藓类环绕在她们周围，最终让我收获了一份大大的惊喜。

莫怪罪，并不是我心生倦意、没有耐心，也不是我佯装忽略她们，而是如今，这些粉红色的花朵早已无人采撷、无人问津。她们只能各自挥霍掉自己宝贵的青春，即使是会于心不忍，却也无可奈何。

即便是如此，可每年的春天，母亲还是会播洒下凤仙花的种子。或许她们的欢愉悲凄和诠释的意义，也只有母亲最能看得清、读得懂了。

依然清晰地记得我的青葱岁月，那浸染在凤仙花里的青春……

欣喜地采一捧开得娇艳的凤仙花，轻放入碗里，用根筷子细细地捣碎，捣成花瓣泥，再洒入少许的白矾粉末，慢慢拌匀；晚睡之前，拈起少许花泥，覆盖在指甲上，铺满，再用提前挑选好的硕大的四季豆叶包裹，最后用纤细的针线绳扎紧。这些是姐姐和妹妹的工作，有时，母亲也会过来帮忙。

翌日的早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每个指甲都会是红红的，漂亮极了！当时，年少调皮的我也曾禁不住那红色的魅惑，将自己的指甲染个通红，当然，那是我撒娇央求的结果。可那透亮的迷人的红色注定不会再属于我，只因我的男儿身，我也不愿再被小伙伴们呼喊着嘲笑了。

初遇就等于终结：那捣碎时逸出的香气和着醉人的粉红早已一同消逝了。凤仙花呀凤仙花，我与你们的缘分真的很浅薄。

终于懂得母亲坚持种植凤仙花的原因了：她们见证了一个家庭的温馨时光，浸染了每个成员的灿烂青春。看到她们，或许会让母亲猛然间想起，她曾手拉着手为我们兄妹染扎指甲、笑声漾满整个房子的情景。毕竟，那幸福的笑声，母亲曾真心地发出过，也曾缓缓地漾进她久远的回忆里，带走了她无怨无悔的青春。

其实，她们何止浸染了一个追梦人的似水流年？在每个漆黑的夜晚，有多少颗按捺不住的灵魂在殷切地企盼，盼望着黎明曙光的到来，而仅仅是为了那指尖的“一点红”？又有多少个幸运的宠儿挤进了美梦的大门，成功地找寻到那曾经拥有的“一片红”——靓丽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