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故事四则

初见蛇溜不知怕

在我还很小时候的一天，独自一人到老屋对面的小麦地边摘矮粒。一种灌木，果实像葡萄，很甜，看见一条长长的像绳样的东西一弯一拐溜下山。回去忙不迭地告诉母亲我看见的这新奇东西，还自己表扬自己说“我没哭”。妈妈听后倒是吓了一跳，那是蛇！你可千万不要去草地、树林那些地方。从此，我非常怕蛇，直到现在。

发蒙读书

我的启蒙老师是父亲，那年几岁不清楚，只觉得很小，回想起来十分好笑。

这天，父亲坐在二堂屋的四方桌旁，桌面放着小学第一册国文课本。他令我站在跟前，我好不情愿。接着翻开第一页，指着课文令我跟着念“来，来，来，来上学”。不知为什么我死活不开口，像受了好大委屈似的直掉眼泪。父亲当没看见，仍然一次次令我跟着念。我怕父亲生气打人，无可奈何地一面哭着一面读，越读越伤心，越伤心越哭得凶。最后哭得不像人样，鼻涕、眼泪一个劲往下流。随着哭泣声、读书声，挂在嘴皮上的两条鼻涕一伸一缩，时不时鼓起个大泡泡。那样子一定狼狈得把人笑死。不知坐在一旁的祖母、母亲为何忍得住。只有调皮的哥哥在那儿偷笑，过后挨父亲好一顿训。

就这样，我开始读书了。

我写的第一封信

这是70多年前的事了，那时父亲要求我们每天写日记，内容不能重复。

临近解放的时候，兵慌马乱，学校停课。为了不耽误学业，父亲送姐姐、哥哥和我去比较偏僻的建安舅舅家读书。和我同班的莫渝是叔外公的孙女，从大城市回来，很可能也是为了躲避战乱，穿着打扮十分洋气：两条小辫子上扎着蝴蝶结，有时穿背带裤，有时着小短裙。这装束当时的农村几乎不曾见过，和我们那帮土生土长的乡下孩子坐在一起，十足的鹤立鸡群。刚好我与她同桌，相形见绌。不过，小孩子不会计较这些，我俩挺谈得来，我也只跟她谈得来。姐姐回家还将这些告诉母亲，我感觉她是希望母亲也给我做两件时新的衣裳。

没多久，不记得是时局平定，还是更加糟糕，我们回家了。之后的一天，我在父亲书房看到一本已故二叔的日记，其中一篇是写给父亲的信，我茅塞顿开，原来日记里也可写信。当时我很好奇，要模仿，于是写了一篇日记——给莫渝的信。哥哥嘲笑说：哪有在日记里写信的?父亲看后将我夸奖了一番，把哥哥骂了一顿。

这便是我人生中写的第一封信，一篇日记而已。这封不曾发出的信也永远不用发了——那个扎小辫、穿短裙的收信人莫渝去了天国，留下这个惋惜而又难忘的故事。

哥哥罚站我哭泣

刚解放的1950年初，我九岁，哥哥11岁多，两人同时在乡办完小读高小。

这所学校是全乡唯一的完全小学，以它为中心，方圆十五里地想读高小的孩子都得来此，少数家远的寄宿，大部分走读。名副其实地“走”，做梦都不会想到还有通公路、坐汽车的今天。

按当时的教学安排，每天上完课后，学生们集中礼堂行散学礼：各自按回家的方向排成一列列纵队，听值班老师、教导主任或校长训话，最后唱散学歌：“放学了，快快回家，老师同学再会吧。回到家里，不要淘气，今天的功课要好好整理……”

小时候的哥哥，出奇的调皮。掏鸟窝、捉青蛙、捣乱、恶作剧等等大人们想得到、想不到的玩法“游戏”，他都可以玩到忘乎所以、乐不思家，于是常遭人告状，挨的打用他自己的话说“可以出卖”。

一天，在放学队列排好，同学们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训话时，哥哥却在队伍里扯前面同学的衣角，戳人家后背，教导主任看见后，怒气冲冲地跨下台阶，一把揪住哥哥耳朵，拽上讲台，面对台下同学罚站。我目睹这这丢尽颜面的难堪场面不知所措，偷偷流泪，不停地用衣袖擦拭。旁边同学看见了小声说“卓育训哭起来了！”这一说如同掀开了闸门，越发哭得厉害，吼天吼地的大声。结果同学们都只顾看我，没人理睬教导主任说些什么，他只好宣布放学。我们兄妹静悄悄地回到家里，这事可千万不能告诉父亲，否则准打得他屁股开花。

虽说哥哥小时如此淘气，长大后判若两人。在单位是好员工，在家是顶梁柱、主心骨。所有大小事宜，父母后事、小弟婚娶全由他亲力亲为，尽其所能来操办。令大家伤感的是他未能寿满天年，因病不治，终年6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