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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水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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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蒙山向南,八路军115师旧址东面的黄山子村,四面环山,这山远不及有“孔子登东山而小鲁”之说的蒙山那般高耸险俊,与其叫山不如说是丘岭。四十年前,村里的路还是用黄泥砂石铺的,磨破鞋底是常有的事。

一块水果糖

盛夏时节,娘正在院里纳着鞋底,针线在她的手中穿引着,阳光透过院子里的老槐树,斑驳的阴影落在娘乌黑的发间,宁静而美好。

“娘!俺饿了!啥时候吃饭啊?”弟弟突然推开门朝院子里大声喊道。娘一激灵,针掉在坑洼的泥地上,没了踪迹。她急忙伏下身子仔细寻着,我也蹲下帮着找了许久。望着满地砂石,娘的眼中露出一丝失望,弟弟坐在娘刚刚纳鞋底的地方,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时,屋里的小妹醒了,哇哇得哭了起来,娘赶忙起身跑进屋,将小妹抱起来,轻哄了一会,转身对我和弟弟弟说,“鞋还没纳好,我去小卖部买根针,你哥俩留下看家吧。”娘边说边朝门口走去。

弟弟一听要去村里的小商店,噌得从地上站起来,炯炯有神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娘,俺也去!”

“娘,也带我去吧?”我小声询问着。

看着我俩期盼的模样,娘无奈地说:“去便去罢,可不许调皮。”我和二弟欢呼雀跃着朝小商店跑去,路上的的石子似乎也不硌脚了。

小商店昏暗暗的,货物少得可怜,迎门放的两个木桶,黑色油亮亮的,装着照明用的煤油。而在孩子看来最耀眼馋人的还是那挂在梁上的柳条篮子。

那柳条篮子不大,挂在房梁上,盛着每个孩子的梦。我抬头望着柳条篮子,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这般望着了,那篮子里的糖果好似夜空里眨眼睛的星星,我不禁咽了咽口水,觉得不够,望梅止渴般,又咽了咽。

弟弟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糖也仿佛有魔力般,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将弟弟的心勾了去。娘从口袋里掏出一分钱买了根三号针,转身要走,弟弟却紧紧拽着娘的衣裳,撒娇道“娘,俺想吃糖。”

娘摸了摸口袋,兜里的一毛钱断然是不能花的,家里的油盐过几天还需添置些,还有一枚一分钱的硬币,若是给他买了糖,便没有多余的钱……娘犹豫着。

弟弟见娘迟迟不肯答应,便在地上打起滚耍赖般哇哇大哭起来,“娘,俺不管,俺要吃糖!你不买就不走了!”

娘蹲下身子扶起弟弟,擦了擦他的眼泪,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分钱,迟疑了一下,递过了柜台。

弟弟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猛得接过糖,像是得到了天大的宝贝般,左看看右看看,摸了又摸,然后小心地将糖纸剥开,我看着地上飘落的糖纸,眼眸蒙上了一层雾。

“给你大哥咬一半尝尝吧。”弟弟听到娘说这话,三下五除二地将糖塞进嘴里,抬着头望着天花板,眼睛提溜转着假装没听见。

“娘,我也想吃。”我带着哭腔。娘摸摸口袋,一毛钱的纸币已经发软,娘盘算了好长时间,家里的每顿饭都离不开食盐,做馍馍发面要用碱面,照明要用煤油,这些日常用品只能依靠这兜里的一毛钱供应。

娘轻声安慰着我,“娃,夏天的糖都化了,等天冷的时候,娘再给你买一块。”

我点了点头,泪水不禁大颗地滚落下来。娘怀里的小妹也随着我哭,娘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糖纸,放在小妹的嘴上,小妹许是尝到了糖纸的甜味,眯着眼睛月牙似的。

回家吧。”娘有些无力地吐出三个字。弟弟走在前面,仰着头,糖还在他的嘴里,甜蜜溢于唇齿间。我默默地跟在娘身后,看着娘抬起手,悄悄抹掉了眼角的泪,心也不自觉得抽痛着。

树下坐的是刚从田地回来的妇女,黝黑得皮肤泛着光,远远地冲娘招了招手,“她婶子,领着三个孩子去哪了?”

“这不是针掉了,去买针呢。”

“这大娃子咋还哭了呢?”妇女关心地问道。

“夏天糖都化了,没给他买,许是委屈了。”

“娃,别哭了,听你娘的话,夏天的糖都化了,等天凉让你娘给你买一块。”

“俺弟刚才吃的糖,没化。”我有些倔强地不满道。

“对啊,没化,可甜啦!”二弟嘴里含着糖,模糊不清说道。

妇女朴实地笑了,露出一排不太整齐的牙齿,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她手上的老茧,磨得我脸生疼,她柔声道,“娃啊,你娘拉扯你们仨长大不容易,咱们庄户人家虽然贫穷,但咱的志气不能穷啊,你是家里的大哥,要听你娘的话,给弟妹们做个榜样啊。”

如今,生活富足,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不会为一块糖烦恼,却再也没有那时的一颗糖能让我久久难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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