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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式

推荐人:农夫 来源: 阅读: 4K 次

在我的印象中祖母全部的头发都梳向脑后,在脑后盘成一个馒头状的圆髻。整个的发髻都装在一个丝质的有弹性的黑色网袋里。农村里称作‘罐罐’。从我记事到祖母去世的十几年间,一直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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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或者春秋季节比较冷的天气里,就在头顶盖一块对折在一起的像毛巾大小的头帕。小时候匍匐在祖母的背上,觉得祖母的背像摇篮也像行驶的小船,些许的颠簸只是为了让我更舒服一点。我在祖母的背上欢呼,我在祖母的背上打闹,就像个不安分的小猪。很多的时候都会在祖母的背上进入梦乡。那时我经常瞅着祖母的圆髻出神地看,觉得那灰色的发髻里好像藏着一只雀动的燕子。

上学以后,和祖母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也不太在意祖母的圆髻。上初中的时候,才发现祖母的头发已成了很浅的灰色,很浅很浅,因为头发越来越稀疏的缘故,那个圆髻也小了许多。高一那年一个周六的下午,我从学校回来。祖母拄着拐棍站在门口,秋天的风带着些许的薄凉,像是从天堂吹来的,扬起祖母头上的银丝。我看着风中祖母清廋龙钟的身影,不由得一阵心酸。

我扶着祖母往回走,发现祖母脑后的圆髻已成为纯净的白色,像是将谢的白莲,白的素雅却已没有了白莲的鲜艳。祖母就是那一年去世的,祖母那一代人相继离开以后,那种发式就基本上看不到了。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的发式几乎是那种一成不变的齐耳短发,很像京剧《海港》中的女主角方海珍的那种发型。在我的眼里母亲总是忙碌,好像要把天底下的活干完一样。也许是为了方便劳动,把所有的短发都拢在耳后,用发卡紧紧地卡住,只有发梢贴在脸颊,在耳垂下弯成一小段美丽的弧线。公社化的时候,母亲的同龄人几乎都是这个发式。

千篇一律是文革时期的特殊风景,也许谈不上美却显得精神,很符合那时的政治气候,人也显得干练泼辣。学大寨的那些年,生产队的活总是特别的多,披星戴月是经常的事,吃饭都像给车辆加油一样,简单省事。就是那样忙碌的日子,母亲的短发也梳理得特别整齐。因为长期的风吹日晒,母亲的头发显得枯燥,黑而没有亮泽的光润感。母亲的头发是在我不知不觉中变白的。

不知哪一缕是为我和弟妹的学业,哪一缕是为了我们的婚事。哪一缕又是因为我经常出门在外的担忧。虽然还是那个发型,和年轻时比较,母亲白了的头已稍微有了些松散发,就像恬淡的白云。见过母亲年轻时的一张照片,梳着垂肩的辫子,起初我以为是小姨,我为母亲的美貌惊叹。原来母亲也曾这么年轻,在我眼里母亲的美真的无与伦比。很羡慕世间的女子,能给妈妈梳头。真的希望在一百岁的时候还能听到妈妈的叮咛。

妻子的头发不是很黑,透着一点隐隐的黄。结婚的前几年,妻子留过长辫,烫过当时流行的卷发。妻子的脸型算是好看的瓜子脸,任何一种发型都能衬脱出她的美丽,一种发型一个格调一种风采。结婚后的头几年,妻子还偶尔改变发型,往后越来越单一。时间对我们来说总显得不够用,日子总显得繁忙。偶尔在电视上看到一个流行的发式,只是羡慕一阵子,也没见她依葫芦画瓢的做一次。

后来连羡慕也没有了,一直就是中短的辫子。只有闲暇的时候或者过节才浪漫的披散在肩上,就像春天里盛开的一树花影。在过日子方面,我不如她,没有她的精打细算,也没有她的深谋远虑。若论起对家庭的贡献,她或许要比我多一些。不经意的一次看她梳头,发现妻子黑亮的发间竟然也有了几根银丝,像是岁月不经意的几声咏叹。她让我替她拔了,听谁说过的白发会越拔越多,因为不忍心看到她的白发增加,我就没有拔。

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在育龄期的时候,计划生育政策特别严。我不敢对基本国策存异议,但我恨那些流氓般的工作人员野蛮的令人恶心的手段。也就迁怒于那个着名的人口学家,尽管他的理论是正确的。妻子和亿万农村妇女一样,无辜的挨了一刀,也让亿万的男人对妻子欠下了一笔债。值得庆幸的是,亿万男人中间没有出现一个李自成,就连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式的人物也没有出现。这也许是天下男人的悲哀。也许那一刀,在妻子那一代女想的头皮里孕育了白色的色素。对于妻子,我的责任就是让她的头发白的慢些、再慢些。

无论是祖母传统素雅的圆髻还是母亲简净恬淡的齐耳短发,或者是妻子秀丽清爽的短辫,都谈不上时尚,却都和周围的环境,和生活节奏形成了和谐的韵律,都是我心中最美的风景。祖母、母亲、妻子,我的生命因她们而绽放,我的人生因她们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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