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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南下

推荐人:我是嘻哈。爱看悲剧 来源: 阅读: 6.19K 次

二零一四年六月二十八日清晨,我即将踏上从萍乡到广州的列车,这是我第三次南下广东省了,这个中国常住人口最多的省份,数以千万计的异乡人在那里漂泊挣扎,像一粒粒的孤独的种子在他乡异地深深扎根,然后艰难发芽,最后给予故乡以荣光,而我这次南下,只是为了获得一次暑假实践而已,或者坦白说是为了赚取一份微薄的薪资,让自己暂时有能力为爱自己的人提供一些物质上的回报。

那年,南下

说不上来这次旅途的心情,或兴奋,因为我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我会有什么稀奇的造化或不同的际遇,或坦然平常,因为这不是我第一次坐上这趟南京始发,广州为终点站的列车,时隔一年,人事变幻,而路途的风景和彼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盛夏时节,两旁的植物依旧疯长。车轮开始转动起来,向前奔走的列车逐渐将背后的故乡拉成了个小黑点,消失在远方还是月牙白的天际。

九个多小时后,列车跋涉千山万水终于到了广州火车站,当我踏上广州的土地的那一刻时,旅途的奔波劳累瞬间土崩瓦解,火车站人流攒动,我闻到了一股与家乡不同的气息,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浓厚刺鼻的机油味,当然还有来往的非洲人身上独特的香水味。

面向出站口汹涌的人群,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阵孤独迷茫感,原来才发现,即使我知道下一站我要去哪里,但是旅途中的未知还是会让人感到惊慌失措,我下一站要去的城市是东莞,一个年初被全国关注的焦点城市,每当我启程前向别人说起,总不禁带着戏谑的味道,我有个小我两岁的表弟在东莞的一家电子厂当普工,得知他工作的企业招暑期工,所以我才奔赴千里前往东莞应聘暑假工,匆匆买了广深线的动车后已经是黄昏的尾巴,夜色降临,坐在动车上仰视珠三角的繁华,华灯初上,一切的一切都与家乡大不相同,吸引着我这个短暂停留的外乡人的眼球。

到达东莞常平站后,与表弟的会面的行程历经坎坷,这些都不多说了,等我见到他时,已是深夜,所有辛酸疲惫都一起揉碎在微凉的夜色里,表弟是上夜班请了两个小时假来接我的,跟着表弟来到了他两百多块租一个月的小屋里,面积很小,墙壁很多都斑驳了,加上不爱收拾,房间里显得凌乱不堪,我和表弟收拾了一下,表弟差不多到了继续去上班的时间,我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夜,更深了,躺在地铺上想了许多,两三年前看到表弟还是个孩子模样,可是现在却已经在东莞过着两班倒的打工生活,想想自己,比他大了两三岁,却享受着远比打工轻松的大学生活,进工厂打工还是打着社会体验的体面旗号,顿时觉得自己很幸运又羞愧,说到底,我和表弟也没有什么不同,不是每个人都是王思聪,荣华富贵伴身,美人佳酿相随,为了生存,我们只能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奋斗,本来地球也不是标准的球体,我们如何要求每件事都这么公平呢。

大约在表弟租的小屋里住了一个礼拜还没找到工作,来到第二天是周末所以休息一天,第二天去表弟厂里又得知暑期工招满了,第三天我只有以长期工的名义进厂,但是又碰到了社保问题,无奈之下只有花钱办了一张假的社保清单,结果连体检这个关过了之后又通知我没被录用,最后的结果是这几天的努力白费了,那个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不过我是乐天派的性格,既然表弟厂里不要人,我下决心离开表弟一个人去找工作,东莞工厂这么多我就不信找不到工作。

我顺着东城区的方向坐公交,看到哪里有中介公司的摊点便下车咨询,像个无头苍蝇找了许久,这个时候好多工厂都不聘用暑期工了,或者都是六块五一个小时的工资水平让人不敢恭维,几天里我把南方边陲的阳光毒烈和社会残酷冷暖尝了个遍,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最后找到了一家外包给派遣公司录用人的电子厂。

从六月暖风流离到七月流火,我在公司停留了四十多天,几乎度过了我整个暑假,从入厂时的种种不适应,到慢慢的习惯环境,最后已经习惯了又马上要离开这个地方,候鸟般的盘旋大抵都是这样吧。刚来的二十多天,是我第一次上夜班的经历,过着西半球的时间,身体仿佛经历炼狱一般,腰漆酸软,满眼红眼丝,体重降了十斤,日夜颠倒的作息规律在我波澜不惊的生活里掷入了一粒石子,起伏不平,潮起涌动。

初到车间,我被分配的岗位是在机台前为玻璃点黑色的胶水,工作不难,但要驾轻就熟我却花了两个夜班时间,教我做事的老员工是位来自陕西的阿姨,声音听起来憨厚老实,只是因为工作服的原因看不到阿姨的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荒芜无趣的工作时间全靠和阿姨聊天消遣,听阿姨说,她初中毕业就来到这个厂上班了,除了回家找对象与生了一场大病休养外,她几乎所有的时光都在万士达度过,从青春年少到为人父母,循环的流水线陪伴着阿姨大部分的岁月。

车间里被机器占有了,生产工序的一个个环节,紧凑的节奏吞噬了员工的个性,想来我不禁觉得心里难受起来,是人的一生不过百年,残喘如蝼蚁般,活的轰轰烈烈、出彩的能有几人,有多少人能为自己而活呢,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是为父母而活,就是为爱人子女而活,有时连生死都不能自己决定,至于我,二十岁后的自己大抵只有可怜的几年是真正的为自己而活吧,纵使几年,也值得自己去铭记努力,二十岁的自己,加油吧!

黎明破晓,上了二十多天的夜班,终于转白班了,夜班对我的摧残也结束了,一切都回归到正轨上来,我的体重也回升了许多,时间也过得越来越快,找同学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距离离职的日子也只剩下半个月了,突然觉得这半个月可以过得慢一些,很可能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打暑期工了,工厂里的达人秀活动还没有看到决赛,食堂里送王老吉凉茶的猪脚饭还没好好去吃一次,车间里工友的聚餐我还没有参加一次,听说大门口对面的奶茶店新开张也还没有去光顾,感觉和同事们的关系还没建立起很深厚感情,和我一起进厂的高三学弟已经离职了却还没有正式的告别,我刚进厂入住的十人间宿舍只剩下三个人了,八月份的尾巴里暗藏离去的失落感,在岗位的最后一天,手心里攥紧的联系方式最后也没有送出去。

八月二十六中午,骄阳似火,这里的气候还没有渐凉,办完离职手续,收拾完宿舍行李,依旧一个人背着背包,当踏出厂门后的那一刻,回头看看这个我曾工作的地方,像是朱门旁的余晖,暗旧惨淡,又或是冬日里一望天际的皑皑飘飞,看不到尽头,生命里有些停留的地方,纵使惊鸿一瞥,已定格成永远。

公司,再见,东莞,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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