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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逞强,时间会给你耳光

推荐人:茶米Tea 来源: 阅读: 1.72K 次

元力的生活犹如他逞强依旧,满是复杂而充满规律的单轨道,甩尾而去的身影伴随着车轮与铁轨摩擦而撕裂的声响,他消失在了来时的方向,留我一人在站台驻足良久,站台上空传来播音员细腻而又温柔的提醒,下趟列车即将进站,送走了元力之后,我也即将离开。

你不必逞强,时间会给你耳光

元力三天前的一通电话将我的回忆拉长,小心翻看日历,自七年前的分别后,与他已有2555天未曾碰面。七年前还没有微信,于是整个七年,我与元力都在微博与短信之间保持着联络,后来大学又辗转更换了手机号码,元力碰巧每次打给我又或者发来短信,等来的不是提示拨打的是空号便是短信没了回复的下文。他曾不止一次笑骂我更换手机号太快,搞得像人间蒸发,还好我的微博一直未曾变过,虽然当时还没有私信,但有个互相联系的纽带,我与他也就真的满足了许多。虽然我每次笑他对我太过依赖,是否从小缺乏父爱的缘故总会换他投来白眼。用元力的话来讲,大概我是个坏人,也总不给自己做好人的机会,干脆一直坏下去,反正有人喜欢。这也是我欣赏元力的原因之一。

下午三点多分,忙碌的游走在办公室与车间之间,元力以陌生的号码拨通了我的电话,未接通之前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伙伴,接通之后彻底愣了愣神,是元力,他来宁波了。听到熟悉而又期待见面的感觉是很好的,我连续几个回答好好好后,便交代了几句就逃离办公室奔向车站。一路上假想着与元力有关的一切现状,高富帅,霸道总裁,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血动物,无数个身份伴随着我脑海塑造出来的角色飘来飘去。又或者是紧张,七年未见,待真相见,该表达些多少兴奋才能圆满这七年的分离呢,我不敢想象下去,随性给元力发了条短信。“站着别动,等着哥御驾亲征!”半小时后,我出现在元力驻足的广场中间。还是瘦高的身材,挎着单肩,长发因宁波那日的微风显得飘洒了些,可惜他是个男的。“元爱卿,朕来了。”我嬉笑着抱住了他,他见势在拥抱我之际给了我一掌,算作回报这七年我频繁更换号码而又未能及时通知他的代价,这是后来他告诉我的。

回公司的路上,我问元力怎么就突然要来宁波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搞得我没个准备。元力听完我的不似抱怨的话后笑了笑告诉我,不用准备什么,就是来出差,顺道过来看看你,七年未见,很好奇你被生活改变成什么模样了。听了他的调侃,我也是来劲的回他,被改变的惨不忍睹,侬,你也看到了。到公司后,我让元力找个地方先坐下,待自己忙完就陪他。预期永远赶不上变化,一忙就误了点。待我终于瞎忙完了工作去唤元力时,见他躺倒沙发上睡着了。看着他,我竟有一刹那的错觉,回过神来,暗骂自己想错了。

回家路上,我问元力是不是很疲惫。他倒笑了笑,见我忙个不停也没打断我,自己也就在沙发上睡了会儿,没想到真的睡着了。或许他的编辑工作加班比我还要残酷的原因吧,他嘲笑般的拍了拍我,外贸也不容易嘛。却见我也跟着笑了,生活那有那么多容易可言,不承认罢了。元力第一次来宁波,我便带他品尝了本特菜还有我每周都要吃的面结面,让元力也享受一下我在宁波的生活。当天晚上,我们吃了很多,应该是元力吃的更多,他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好胃口,而我还是和从前一样,少食多餐。整整吃了半条贸城中路,他才肯罢休。在逛万达时,他突然威胁我,哥今晚要把这七年都吃回来。听了他的威胁后,我半声不响的踹了他一脚,元力转过身搓了搓被我踹中的屁股望着我哈哈大笑,万达荧幕的光打在他侧脸上,恍如一个孩童,还是和七年前一样。

或许他待够了灯红酒绿,也或许他骨子里钟爱绿野山林,我还未进万达时便被他从泰寓路拉了回去。见路边有很多他在魔都没有见过的吆喝,他兴奋了起来。我们找了个靠近路灯的座位坐下,我便问了他,你出来你妈妈知道嚒。他听后直直的丢给我一个白眼,然后继续啃着他的食物。就这样,他啃他的,我看着路灯还有其他桌的动静,我们谁也没说话。等元力啃完了,用他那还算生硬了的上海话朝服务员喊了一句,我只听懂一半,便疑惑的问他怎么会上海话,又怎么知道宁波话与上海话是相通的。他的回答令我满意,在上海待了这些年,不会两句那才叫奇怪呢。正如我会几句宁波话一样,阿拉阿拉。元力以前很少喝酒的,我记忆里是这样。待服务员端上菜与酒,元力满意的点了点头。递给我一瓶说,为了七年,为了南漂,为了见你这小子还活着,干了。我目瞪口呆的还没来得及插话,元力将整整一瓶啤酒吸入胃中,赶鸭子上架的错觉让我不得不咽下半瓶后忙喘了个气再次喝完剩余的酒精。元力投来鄙视的目光,你还是跟以前一样,能喝不敢喝。有哥在,你怕个毛。从见面到晚上都没问及元力的生活还有工作。也不清楚他是否还做着他曾经一直钟爱的编辑策划工作呢。见我喝完也不吃菜也不说话,元力像是想象到了什么,罢了罢手说了很长的一段话。锅子,你再喝一瓶,元爷给你讲个故事。他话音没落,我便掂起一瓶咕咕下肚。

元力满意的笑了笑,也拎起一瓶与我同干。放下酒瓶后我便感慨,两个不要命的年轻人短短的五分钟就干掉四瓶,真他妈的不要命。其实对于这种别人的质疑,元力通常会回复他,老子口渴不行么。啤酒里面含有丰富的麦芽糖,虽然还是苦苦的。既然口渴,元力就要对战到底,刚停歇下来的胃再次灌起一瓶,我知道他没疯,是那晚疯了。元力终于停了下来,点了一支烟,发现菜自始至终没有动。他嘲笑我,说一直以为我除了瞎忙工作,私下里就是个手机控,不停的刷微博,事实并非如此。他看错了,却没有想错。待他说与我这段话时,我回了他一句,生活怎么能用片段去展示呢。正如我有一次见到一位姑娘,因腿脚扭伤,而未能给老人让座却被身边的人鄙视其不懂得尊让一样,别人只见到姑娘未曾让座的这个片段,却不知姑娘在上一刻扭伤脚的苦痛,生活不在一面,妄下定论给一个片面本身就是一种疾病。听完我的话语,元力摇头笑了笑说我,“所以,你从见面到现在都没问我这些年过得如何,也不给我评论。”我还是没有说话,元力了然的拿起第四瓶干了起来,他还是不会醉。

今年是我在上海待的九个年头,记得高中毕业没什么技长,一心想学计算机,当时年轻又逞强。我插话笑他现在也不老,讪讪一笑,他回我心老。喝了我的第四瓶,元力继续他的自言自语。计算机学了一段时间,信心爆棚的做了很多事情,结果都是伤痕累累。到上海的第二年,认识个本地姑娘,追了一个月就到手了,与姑娘相处了三个月便告吹了,只是玩玩而已。计算机的工作不稳定,自己又每天瞎忙的样子,终于做了两年一事无成。被辞职后失望透顶,第二个姑娘也被我踢走了,拿起全部家当去了盐城旅游散心,待了两个月,最后没钱的情况下便在盐城刷刷盘子,做个短工。白天兼职,夜里买酒。第二十一天,我露宿公园,给你发了条短信,一直没有回我,当时我就想到你又换了号码,可是没告诉我。听到这里,我再也没有插话,拿起第五瓶朝着元力一晃,喝了起来。其实我心里有一丝颤抖,也有一丝亏欠。元力继续对他的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进行着调侃。终于在盐城待够了两个月,我再次回了上海。当我下了火车,从闸北一直走到陆家嘴,抬头看了一眼东方明珠时,泪如雨下。两年时间换不来一份稳定的生活,两年工作换不来一份还算拿的起手的经验,两年下来,我玩了三个善良待我的姑娘。那两年,生活真的给了我响亮的耳光。第二天我到徐家汇找了一份餐厅服务员的兼职,晚上就睡在公园里。这一招是跟你学的。

说到这里,我认同的点了点头,递给元力一支烟。元力喝了口啤酒顿了顿问我,“锅子,你觉得生活是什么。”我想都没想的答他,“生下来就得活,跪着也要活下去,让这个世界看看,我存在过。”元力听后哈哈大笑,映着灯光,我看到他眼角闪闪发亮。一个星期后,我得到一个创意公司编辑策划的工作,朝八晚九的工作,没有住房和餐补,开始就累成了狗,重点是起薪两千,五六年前的上海,两千的薪资真的会死人的,但这就是现实,没办法,就在公园附近临时居住下来。在公司,我资历最浅,为了不再被辞职,我选择了疯狂的加班,向身边所有人低头哈腰,变得世故起来。当时没想升职,只想加薪,摆脱现状。后来我的业绩和文笔都好了很多,奖金发来的那一天晚上,我一个人从徐家汇跑到陆家嘴,站在黄浦江边,手里拿着奖金卡望着东方明珠泪如雨下。半小时后我给了路边卖艺人十块钱,又从陆家嘴跑回徐家汇我的临时住所-公园。第二个月开始,我有了可以存的钱,将第一个月剩余的二百块奖金跑到银行开了个户头便存了起来。过了试用期后,我被留在了公司,担任起了编辑策划助理,我想从头开始,我想生下来活着给这个世界看看,我存在过。

后来,我慢慢的站住了公司的脚,物质上也宽裕起来。去年十一月份与同事转换了关系,修炼成了情侣,今年三月份我们在闵行买了套二手小房,首付已付,每个月我一人工资还贷,她的工资足够我两生活,她现在换了工作,离家远,准备今年底买辆车,方便她,也方便了我。锅子,恭喜我吧,下次到上海你有地方住了。我整理一下心情,强硬的笑了笑脸颊,好啊。买房那晚,我拉着她到陆家嘴,拿着我们的房产证,望着东方明珠,哭了又笑,笑了又哭。路过的人都以为我两要跳江殉情,迟迟不肯离去,我两哭够后便走了。我告诉我女友说,上海人真的很温暖。

当晚我与元力喝了整整两打啤酒,完了后我带他到甬江旁透风。给他指了指宁波的财富中心,他笑了。

回去路上,夜班公交人很少,我与元力分开坐着,他看他的窗外,我望我的窗,谁也没有说话。到了小区门前,我执意要为元力开一间房,被他拒绝了。拉着我进了我的家,开门那一刻,我告诉他,房间太小,他会不习惯。他朝我笑了笑,径直走了进去,二手房我都不嫌弃,害怕你这装饰的空间么,我喜欢小房间。环顾一周我房间墙上的众多服装设计图稿,他满意的点点头,我支持你。对了,我不洗脚了,太困,要睡了。待我洗漱进来,他的鼾声已响。

第二天我醒来时,元力已经没有了踪影,手机上有一条他昨夜发给我的短信。那是他多年前在盐城遭受生活给他的第一记耳光时发于我的话。“公园的床真的如你说的,很硬朗。”看后,我眼角一湿,元力终于也同我一样,喜欢上了公园。这些年,生活给的他几记耳光果真没有亏待过他。元力刷着牙进来朝我吐了一口,真恶心。赶着第一刻早阳,送他到了广场,祝福的话谁都有,却谁也说不出口,也没必要啰嗦这些话,你我都懂,不是么。

元力的生活在获得重重如梦般响亮的耳光后,犹如一条复杂而充满规律的单轨道,甩尾而去的身影伴随着车轮与铁轨摩擦而撕裂的声响,他消失在了来时的方向,留我一人在站台驻足良久,站台上空传来播音员细腻而又温柔的提醒,下趟列车即将进站,送走了元力之后,我也即将离开。上班路上,一直在回想着元力回上海的场景,他还是会继续逞强,生活还是不会亏待他继续给他耳光,正如给我一样。

选自《七又二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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