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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痛二十年”之类的逻辑

推荐人:闻香老才 来源: 阅读: 1.68W 次

有些伤口所以总会痛,那是因为你总是去摸;有些疤痕所以总会疼,那是因为你总去碰。若这样在年过八旬的老人面前诗意地朗诵,他们的反应会如何?我曾经这样试探过,还没有说第二句,我的老师高三爷就做了打住的手势,给了我“无病呻吟”的评判。我明白,此时的他不是关心青春之痛的人了,也没有那份闲心。

“再痛二十年”之类的逻辑

他说,你还别说,我正要问你一个问题。他的问题是年前去做了疝气的手术,已经好几个月了。他又习惯性地抚摸手术的部位,或许有些许的不适。你说,为何总是痛,隐隐的痛,神经性的痛,莫名其妙的痛……

茶友说,手术刀口若不经伏,疤痕不消,疼痛不去。这是真的,茶友是懂得一点医学的。又有茶友说,你是太在意那个地方了,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好了。他无意回到了我说的“痛”上,抚摸和碰触就是太在意了,所以就要痛。肉体的痛和精神感情的痛道理一样。

高三爷所言是希望得到温和主义者的同情,但这些解释都苍白,不是温和主义的抚摸,而是逼迫他再度陷入悲情主义的泥淖,让他不能出来。因为此时的高三爷完全是一个残酷的现实主义者,没有浪漫主义的良药他是不能愈疾的。

我道,再痛二十年!一言离谱,仿佛是沉疴的深潭里投下一枚威力十分的炸弹,三爷的脸色骤变如雷雨到来之前的乌云黑墨。

逻辑的力量是不能战胜的。三爷马上来了阴转晴,彩烈地一笑,道,好,就再痛二十年吧,痛并快乐着……其实后句的引用一点道理也没有,但贺寿贺喜的逻辑胜过了痛,再痛二十年,他就是百岁之远了,这是怎样的浪漫主义啊,从此,他再不喊痛了,生命的希望之舟总是在他的百岁之遥的目标上划桨,乃的节律成为他快乐的音符,任何的痛都成了他可以忍受的无关紧要的瘙痒了。

不同年龄的人有着不同的“痛”,我再来说那诗意的青春之痛,三爷频频点头,因他找到了共同的“痛点”了。一夜泣红到天明,雨伴芳馨已撕碎,谁还把点滴吟翠袖?如许的青春之痛,你需倒退的车轮停止在青春的门槛,你才会为青春的痛一掬同情的泪,决不能幸灾乐祸说人家“饱暖思淫欲”,你要跟着人家吟“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即使你不能做巫山云雨,也要轰鸣出一场暴风骤雨,这样才是唱和了一首浪漫主义的二重唱。

逻辑与主义有时候是碰撞的本质,《庄子》里记载惠子的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鱼儿有鱼儿的乐之趣,鸟儿也有鸟儿翱翔天空的理由,一绳鸿雁为何冬临而南迁?惊鸿为何回首只是一瞥?天鹅为何只是伴侣终生而交颈不见异思迁?麻雀为何跳跃于树间而不展翅?鸿雁若是和麻雀对语,焉知可以彻夜难眠而一见如故?

楼下的胡爷最近亲自换掉了破旧的储藏室的铁门,上了两遍油漆了,第三日,后院的龙爷瘸着腿过来看。龙胡二爷都是早就过了古稀之年的人了,对话也突然有了不悦。

“胡爷啊,还能活几年,油漆的那么认真干啥?”龙爷在调侃胡爷的一丝不苟,但胡爷的脸色大变,无异于诅咒早亡。

胡爷也不正眼看龙爷,低头照样油漆,但手已经在瑟瑟发抖,义愤不填膺,先挂在脸上。我见这对话马上要擦出嫌隙的火花,便上前掺和。

“好好油漆,经风历雨的,一遍油漆扛十年,至少还得油漆两遍,不算这一次……”我把数学的多元方程题故意弄得玄乎,没有一番列式是不好求解的。

“那是,那是,下次就再也不要自己亲自去废旧市场买门,还要找工按门,一包给人家图个省事……”胡爷不敢贪得两次,至少还有一次他是认可的。

本来一场“龙胡斗”,经我的调侃化解了。龙爷不敢再言,吐了舌头便走了。其实,这是典型的完美主义者与现实主义者的碰撞,凡唯美,哪怕明天就作古,今晚也要风风光光,以时之长短来看待当下,无论怎么说都是不能被接受的。而现实主义未必就是诅咒,也不是目光浅短和悲观,常常是嘴上不饶人,心中并无恶意,但唯美和现实的不可调和常常是矛盾的崛起。

学院里有“形式逻辑”的课程,但少一门“个性逻辑”,无论怎么说都是对自然人的世界观认识的一个缺憾。

那日鞠君提及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来,怎么也想不通其中的行为逻辑,他拿“行为艺术”的新观念来解析,也找不到线索,便问我如何看待。

原来与之一起念老年大学的杨君几乎隔几天就接到邀约他参与出书的函件,几乎约函十分雷同,大致是:杨君的书法作品获得我院(社)书法大赛优秀奖,其作品被书法名家选集收录,需你寄出入录的费用XX元。杨君见字如面,连续寄出七八本选集的费用,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了。

有老同学看不惯他总是被欺,便说,那都是变着法儿要钱的套路……

杨君说,可不能这样看,你说杨家,六个兄弟,五个当兵的,你说咱们不积极参与……

鞠君问我,这件事与他是否当兵,家里几人当兵,有何干系?

这真是一个特别的个性化的逻辑问题,也是“主义”的驱动。那些套路是典型的“圈钱主义”,这种“主义”迎合的是个人的“虚荣主义”,所以总是有着庞大的市场,各类书法名卷层出不穷。还有一个不能被人理解的“出口主义”,这种荣耀需要一个展现的平台,需要一个他认为合适的“出口”,他不一定是发泄,往往是只要给了个“出口”就可以,在一般场合根本不能得以实现,发泄是不能被采纳的,适当的“出口”必须有,这类作品集往往在作品之前有个作者简介,要展现自己的某段历程……

鞠君按住我的手道,你怎么猜得这样准!我看过他入选作品的选集,清楚地历数参军的全部经历,从入伍到退役。

其实,当兵光荣这是我们必须点赞的,也应该为之羡慕,但不一定要你逢人逢书就宣传,这种“光荣主义”往往是有的人的精神支撑,即使我们为之竖起拇指称赞,他都不能释怀,必须有个他认可的渠道,他找到了,尽管不被人理解,我们不能去堵住他的出口……

对生命,我们持有满腔的浪漫主义情怀,生之永远如夏花,绚烂而美好,即使只有一日,虽知其短暂,但依然精彩;直到某一天,连自己都明白已经出现了不可逆转的赤字,也要相信可以翻转。一个唯美的人,不会因生命的长短而感叹,更不会去想还有多长的生命日子,我所做的事情在这段日子里还有多少意义,只因当下的不唯美而做着“添彩”的努力,蜗牛背负着沉重的躯壳,一步步艰难地爬行,也相信它的躯壳是最美的家园。

一个静心者就是喝一杯茶,他也享受每一口茶,就像他找到了一座宝藏,任何诋毁他的茶的人都会成为他眼中的“异类”;一个珍视过往的人,他眼前总是出现那一生的每一次经历,而且不会因场合是否合适而放弃他要表达的。

如果痛,他还是快乐着,那就再痛二十年;如果美,他痴迷于自己所认同的美,那就再油漆几次几遍;如果光荣,他认为生命在那时最闪光,我们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他要闪光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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