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她青春年少时
她比我小五岁，从小跟着我，陪我笑陪我哭。陪我一起玩公主和丫鬟的游戏，陪我一起煮饭饭菜菜，陪我一起玩洋娃娃，陪我一起长大。
她有着圆圆的脸蛋，小小的嘴巴，一开心就亮晶晶的眼睛。
她是我的妹妹，最亲最亲的妹妹。
关于她，我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因为她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童年亦是我的童年。
在她还是婴儿时期时，我爸爸还很喜欢玩游戏机，是那种需要插游戏卡的老式游戏机，两个游戏手柄，因为那部游戏机，所以村里很多男孩子都会跑到我家玩游戏。最多的时候还是堂哥霸占着手柄。
那时候我就站在旁边看着，妹妹在我身边的打开的箱子里睡觉。但神奇的事情是爸爸打游戏输掉的时候她居然会笑出声来。
妈妈在旁边就笑着跟我说，你看，你妹妹居然知道你老爸输了。
然后，一屋子的人都被妹妹的笑声逗笑了。
妹妹小时候很重，我经常嚷嚷着要背她，但妈妈总担心我把妹妹给摔了，所以很少让我背她，少有的几次我发现自己还真的不怎么背得动她。
但后来，自从我八岁，妹妹三岁之后，就没人跟我说不让我背妹妹了，因为那个时候，我的爸爸妈妈就为了挣生活费外出打工了。我和妹妹从此就跟着妈妈嘴里并不怎么待见女孩子的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很多时候，我会带着妹妹去门前的小马路上散步。走着走着我就会问她：“你想妈妈他们吗？”
小小的她就拼命点头，说很想很想。
我说：“我也很想很想。”说完就会不争气地哭出来。懵懂的妹妹看到我哭也会跟着哭，让我再也哭不下去。
我俩小时候喜欢吃白糖拌饭，所以几乎没有一颗牙是完整的。有那么好几年我们都被牙疼狠狠地折磨着，直到换了牙，才减少了牙疼的频率。
我们都曾有没日没夜地因为牙疼而大哭的经历，以至于多年后的我们还是会时不时回忆一下当时的痛苦时光。
妹妹小时候喜欢听奶奶讲老一辈的谜语，谜语听多了会自创谜语，但她自创的谜语一般人是猜不出来的，因为答案是不定的……她的谜语经常会让全家人哈哈大笑。
她很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对影子很好奇，只要一看到自己的影子就会去追，不记得有多少个晚上，她在家门口的灯下一边追赶影子一边咯咯笑。我和爸爸妈妈就会看着奔跑的她咯咯弯起嘴角。
妹妹三岁的时候发生过一件大事。那时候我的爸爸妈妈还没外出打工。
那是夏天的一个傍晚，我们一家四口正准备吃晚饭。爸爸叫妹妹去打酒，妹妹小小的手捧着大大的碗走路不太稳，洒了些酒出来，也不知道当时的爸爸是怎么了，居然拿过妹妹手里的碗将碗里的酒尽数往妹妹的脸上泼了去。
我当时被吓得不轻，在妹妹的哭声中愣了很久，直到妈妈急急抱着妹妹去找奶奶拿水给妹妹洗脸的时候才开始后怕。
我想，我对于爸爸的恐惧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即使他从没打过我，在妈妈骂我的时候甚至会帮我解围，会给我买冰棍买玩具会教我写作业，我仍是害怕他。生怕他哪天再变成那样恐怖，会将白米酒泼在我的脸上。
那酒味，一定会像当初妹妹脸上的那样难闻刺鼻。
幸运的是清洗及时，妹妹的眼睛没受伤。否则，我真的不敢想象我们的生活会变成怎样。
爸爸妈妈一外出打工，照顾妹妹教导妹妹这样的工作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小时候教她念数字。
我：“1——”
她：“咦？？？”
我：“2——”
她：“饿……”
我：“3——”
她：“单！！！”
我：“1——2——3——连起来读。”
她：“咦饿单~~~”
我（深呼吸）：“是123！”
她（也跟着深呼吸）：“是咦饿单！！！”
于是我奔溃了。
我妹妹最怕我给她梳头了，因为我每给她梳一次头她都会哭一次。
她睡觉的时候总是各种睡姿，从竖着睡到横着睡到斜着睡，从平躺着睡到趴着睡，从直线型能睡到大字型，圆形，S型，X型，Y型，Z型……所以每次醒来头发都是打结的。
而我又属于那种梳头野蛮型，即使自己觉得已经很小心很轻地给她梳头，一低头总能看到她抿着嘴眼泪汪汪的样子。然后觉得又好笑又心疼，明明跟她说过痛的时候就告诉我，却总是听不到她喊痛的声音，只能再小心翼翼一些。
我就特别喜欢把玩妹妹的头发，会给她梳各种各样的发型，有时候我们会在房间待个大半天就为了梳头，用上所有发夹和发带。有了几次被老哥突然推门看到我们姐妹俩发型怪异的尴尬情况，通常情况下我们会将房门给反锁起来。
这样一来，就没人打扰我们继续臭美地换发型了。
她三四岁的时候格外可爱，那时候圆嘟嘟的，爱把白菜梗说成鸡腿然后一口吃掉，皮肤白里透红特别好，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那时候我小学一放学，就会奔去果园里，捧着跟着爷爷奶奶劳作的她圆圆的小脸说，来，我看看今天的脸色怎么样？
等妹妹渐渐长大，到了五岁也就背上了自己的小书包跟在我身后开始去学校了。
有一个雨天，我们走在高高的田埂上，我照例走在前面，走着走着忽然一阵风过，然后我就听到身后有哭声，一转身就看到了傻愣愣站在雨里流眼泪的她，而她的雨伞则是被风吹到了田埂下方的田地里。
于是我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真的忍不住，那么小个人，背着大大的书包站在雨里哭的样子真的傻到不行，也只是知道哭，不知道喊我帮忙。
边笑边将伞举到她头顶，等我笑得差不多了，就把自己的伞往她手里一塞，跳下高高的田埂捡回她的伞，之后就让她走在了我的前面。
小时候出过一次“丢妹妹事件”，具体情况我已经忘记了，但听奶奶说，是很久的某一天我放学之后却没看到妹妹在家。
妹妹小时候的玩伴很少，离我家近点的就一户人家有跟她年纪相近的小孩，我们叫那座房子的主人叫姑婆。姑婆有个孙女，比妹妹小两三岁，挺喜欢跟妹妹一起玩。那时候，放学回家的我第一件事就是踏着斜阳去姑婆家把玩累了睡熟在她家床上的妹妹给背回家。
但是那天就连姑婆家也没有妹妹的身影。
当时的我多着急啊，于是就挨家挨户地找，从村子这头找到那头。后来有人告诉我，是一个远亲的哥哥把妹妹带到了他家玩。那地方离我家不是很近，但我二话没说就跑向了那个地方，但在那个哥哥家却没找到人。
后来的事情我都记不清，唯一清楚的事情是最终还是找到了妹妹。
奶奶说，我是一路哭着去找妹妹的，找不到她，还哭了很久，哭得很惨。
那个哥哥听了觉得诧异，说：“不就这么小半天时间，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呢，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傻气的妹妹呀……
妹妹胆小，特别小的时候看到陌生人总会哭，稍微长大一点见到陌生人就会跑。就连看到一头猪她都会被吓哭。所以我经常拿她小时候的事情来取笑她：“你小时候怎么可以那么胆小，在村头看到某个伯伯你都能一路哭喊着跑回家。”
一边的奶奶就会说：“你小时候也没胆大到哪去，就连小鸡小鸭的都会怕。”
然后妹妹就会哈哈哈地笑我。
妹妹不会爬树。
从枇杷树桃树梨树到柚子树橘子树，我家所有的树都是我爬的，果子都是我吃的。我在树上摘，摘了就扔到站在树下的她手里。
我们家乡有一种特产叫黄皮果，我家的果园里种了许多棵，高高大大的枝干，密密麻麻的树叶。一到暑假中旬，树上的果子酒会变成黄色的，像桂圆一样是一串一串的，味道很特别，特别好吃。
那时候我和堂姐就会利索地爬到树上去摘果子吃，有时候在果树上一待就是半天。不会爬树的妹妹只能眼巴巴地站在树下看着我们。有时候奶奶会看不下去地骂我和堂姐：“就知道自己吃，也不知道每人摘两颗给妹妹吃！”
于是，我和堂姐就听话地扔下两颗黄皮果给妹妹，妹妹拿到果子之后就会哭笑不得，奶奶也十分无语地开口：“叫你们摘两颗还真的就只给两颗啊！”
奶奶哪里知道，我们原本就打算把自己摘了挂在树干上的果串拿下树三姐妹一起分享的。
为了让她上树，我还使了很多法子对她进行威逼利诱，但没办法，似乎她对树就存在一种恐惧。不敢上，最多只能站在很矮的枝干上，不敢继续往上爬。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不知道。
她喜欢吃野生的桑葚，红到发黑的那种，吃了几颗就会嘴唇发紫变黑。所以每当我看到黑嘴唇的妹妹总会忍不住笑话她。
有时候会觉得妹妹很聪明。比如说N年前的某一天，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划到了手指，我和堂姐放学回到家就看到手指上涂了万花油的妹妹。我问她怎么了，她说不小心受伤了。我很诧异，说：“你居然知道认得出万花油？你居然还知道万花油是用来干什么的？”
要知道，她那个时候还没上学，不识字，家里也只有她一个人，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万花油的功效的，还给自己涂了满手，惊呆了我和堂姐。
有时候又觉得她很傻很傻。
她一年级的时候也受过一次伤。
那次是她的一个脚趾甲被她们班一男同学不小心用凳子砸到了，少了一个角。不是特别严重，但我当时听同学说她被人伤到的时候情绪是非常激动的，或许如果不是当时那个伤她的男孩子认错态度好我就会冲上去将他打一顿。
为了妹妹，我也可以变成个女汉子。
我真的为她打过人，只是打人的时候我已经上初中了，初中的某一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学校，同行一个男生是她同班同学，不知骂了句什么，我忽然就冲上去把人家给打了。想想，当年自己还真是暴力……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只要遇到对她不利的事情，我就永远会挺身而出。
小学那次我最终还是没能对那个男孩子下手，只是蹲在她面前看着她还在不断流血的脚问她：“痛吗？”她用胳膊抹掉了眼泪点点头。那时候刚好放晚学，于是，她就背上自己的书包，我就背着她，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了家。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的妹妹怎么那么傻呀，那么傻的妹妹要是没有我保护怎么办呢，所以总想着自己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有什么好东西都想跟她一起分享。
想带她去看自己看过的美景，走自己觉得美好的路。
总会在很多地方很多时候会突然想：如果这个时候能带她一起就好了。
所以，我高中的时候有一次晚会，听见有人唱《父亲》唱的特别好，我想也没想地就打了她的电话想让她听听她很喜欢的一首歌的现场版，只是我忘了当时是晚上，那个时间点她已入睡，接我电话的时候声音很朦胧，问我有什么事。
我反应过来，说，没事，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热闹的气氛，你快睡吧。
只是觉得自己身边很热闹，她身边应该很寂寥，所以想把热闹分她一点，仅此而已。
她小时候很爱粘着我，我去哪她就去哪。而且我们都很能吃。
我念高中以后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很多时候，放假之前我都会问她要我带什么吃的回家，一开始她会张口数出很多想吃的东西。但随着她的长大，如今会对我说：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回来。
她不知道，我听到那句话有多感动。
感觉妹妹越来越懂事了。
我跟妹妹的日常相处模式也是常人无法理解的诙谐。
就拿几个典型的对话来说的——
姐妹情景对话篇（一）
老妹：老姐，你不要说话了！
我：为什么？
老妹：你一说话我就想笑！
我：我有那么好笑吗？
她一阵爆笑：老姐你不要说话了！
我：我是个笑点？
老妹：你就是个笑柄！
我：……
情景对话篇（二）
老妹：老姐，快帮我用“喋喋不休”“呆若木鸡”和“文质彬彬”造个句！
我：每当文质彬彬的唐僧喋喋不休的时候悟空都会呆若木鸡。
老妹：不行！
这时，经常跟我们待在一起的堂姐就对着妹妹幽幽开口：每当文质彬彬的你姐喋喋不休的时候你都会呆若木鸡~~
我和妹妹：……
情景对话篇（三）
我问老妹：吃货是怎样产生的？
老妹答：不知道！
我又问：吃货怎样才可以改头换面？
老妹看我一眼：放下你手里的油炸粑。
我：……
跟妹妹在一起总觉得时间过的很开心。
当然她也有难过的时候。比如说她丢了手机的时候会把自己闷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地生自己的气，会担心爸爸的责骂，会悄悄地哭。
那时候，奶奶就会让我去劝她。
可我们的相处模式里，我从来不会在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跟她说话。
我会对奶奶说：“劝什么，等她自己调节好情绪再说，现在不论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听进去的。”
等到她肯下楼了肯出房间了，肯吃东西了，我才会安慰她说这不是什么大事，然后告诉她该怎么去跟爸爸说。
或许是跟我长大的缘故，她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跟我的特别像，喜好也像。我们除了经历和长相之外，其余的地方真的像到不行。比如我喜欢的衣服她都喜欢，我喜欢的动漫她也很喜欢，我喜欢的小说她也喜欢。
有时候我就会担心她跟我太像了，遇到我曾遇到过的不美丽。
比如我们都爱安静。一下课，身边所有同学都会跑到操场上做游戏，但我们就只会站在阳台上看风景，或者待在教室里看看书。
我的初中和她的小学都在同一所学校里，很多时候我路过她的教室时都会往她的教室望一望，但大部分时候看到的只是她静静地站在阳台上发呆的画面。
回家的路上我就会跟她说：“下课期间别老是待在阳台上啊，可以跟其他同学一样去跳绳踢毽子什么的呀。”
她就会说：“真不知道那些有什么好玩的。”
她同学有时候会觉得她有点闷。
她们班的班主任在她的报告手册上写的评语都是“比较沉默，希望多和同学交流玩耍。”其实她不是比较沉默，聊到她感兴趣的话题她也可以变成一个话唠，只是她的兴趣点和其他同学的不一样而已。
她的脾气也是值得一说的。她的脾气跟我的也很像，基本属于没脾气的类型。所以这就造成了会被人欺负的悲惨结果。
每次听说有同学欺负她了，我就会恨铁不成钢地对她说：“你说你，学我什么不好，学我这么不好的地方？”
她也不顶嘴，让人更郁闷。
我们去逛街，她看中了一双鞋，问了价钱，稍稍讲了一下价格于是就买下了。当她买完鞋子之后回到家，我却会跟她说：“其实这双鞋子不值这个价，你可以再压低很多价格。”
之前一同逛街的哥哥就疑惑：“你之前怎么不早跟她说？”
我就会对妹妹说：“因为我想让你记住这次的教训。”
这就是我对她的教育方式。
和在学校不一样，家里的妹妹是个多动症患者。妹妹是家里的开心果，我妈特别喜欢妹妹，因为妹妹会跟她撒娇而我不会撒娇。我妈不止一次郁闷地对我说：“你怎么都不会撒娇的呢？”
我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该说，之前那么长的时间里只顾着变强大了忘记如何撒娇了，还是该说没人给我抱着胳膊撒娇，亦或是，觉得撒娇这种事情只有身为小女儿的妹妹做起来才不会尴尬，而身为大女儿的自己就该乖乖的不吵不闹？
我一直都在担心，如果将来妹妹长大了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好玩了，这个家里就不会有那么多欢声笑语了。这个担心，终于还是随着时间而应验了。
不知不觉中妹妹已经长的比我高了，姐妹俩一起出门的时候总有邻居调侃谁是姐姐谁是妹妹谁比谁高的事情，让我无数次十分无语地仰望着她说：“长那么高，以后都不敢跟你一起出门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一起逛街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现在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很多时候，我会十分怀念小时候一起在田埂上肆意奔跑的时候，想念那样纯白的时光，想念那时候天真单纯的自己，想念穿着我穿过的旧衣裳跟在我身后的，小小的妹妹。
只是，那样的时光早已一去不复返了。
我给她绑过头发，剪过指甲，给她洗过澡洗过头，我教会她怎么穿衣服鞋子，我教她怎么抓筷子，我给她剪过头发，我教她怎么为人处世。
我们曾一起在家门口给自己的洋娃娃洗澡，曾一起去河边放牛摸螺蛳，曾一起为了被爷爷卖掉的小猫哭泣，一起迷恋动漫人物，一起在油菜花田里捉蜜蜂，一起在野草横生的荒地里摘野花比赛谁摘的花束更好看。我在她的面前可以毫无形象，可以凶巴巴，也可以懒到什么都不做。
我经常给自己找理由说：“家里的懒我来负责就好了，你就负责勤快吧。”她就十分无语地独自勤快去了。
忽然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辩论是弟弟好还是妹妹好的事情，那个小伙伴有个弟弟，我有个妹妹，小伙伴说妹妹好，我说弟弟好，当初总是觉得没有的都好。
可如今，我却觉得有这么一个妹妹真是我的幸福啊。
她会帮我叠衣服整理房间，会走在我面前替我挡掉我所害怕的蜘蛛网，会听我发不属于她那个年纪所能承受的牢骚和抱怨，有好吃的会把多的大的好的分给我。
这么好的小女孩，是我的妹妹呢。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若有来生，我还想跟她做姐妹。到时候我们可以换一换，她做姐姐，我做妹妹。换我来给她快乐。
我手机里存着她从小到大的相片，我打算在她十八岁的时候将她所有相片洗出来装订成册送给她。那是她的年华。
多年以后，等她遇到自己的幸福，我想自己应该会在她的婚礼上泪流满面吧。
谁让她是我的妹妹呀，最亲最亲的，妹妹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