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父记（二）

要不是这几副药，怎么弄得回来。

前一段时间，父亲脚肿得厉害。要我们给他捏脚，父亲说这样很舒服。

可是，父亲的脚一好起来，就要往老家跑，而且是一连五次，都要往老家跑。

去年冬月，父亲在妹妹家里，呕吐得很厉害，浑身无力。晚上四点多钟给我打电话，第一句话说：“回去不到了。”当时我起床，通过电话多方安抚父亲，不要惊慌。第二天，妹妹叫父亲去弄药，父亲不肯吃药，在我的半推半就下，恳请父亲喝了几支葡萄糖。第三天，父亲赶回了老家。这是第一次不肯就医，直接奔赴老家。

父亲住在老家，多次从电话里得知，父亲不思饮食，整天就是喜欢喝开水。问其腿脚，很灵活。

有一天，我邀请父亲下来玩耍，本以为他走路很方便。可是，父亲从老家走下来，费了很大的力气，出了一身汗，才走上公路，叫了摩托，赶到学校。

那次下来，第二天脚有些肿，在学校里耍了几天，脚好了，自己还到一家私立医院输了点液，尔后又赶回老家去了。

这是第二次次不肯留医，赶回老家。

过了几天，父亲在老家实在有些不方便，一天就躺在火炉旁，除了烤火，就是烧开水喝，吃点稀粥和梨儿等。

我回去把父亲接了下来，在学校安抚了几天，他又要回老家去。妻子和孩子下城了。我和父亲、兄弟一起到了兄弟家，很想让父亲在兄弟家里呆上一段时间，因为那里挨着就是镇上医院，就医方便。当时，兄弟把父亲介绍给一位老中医，弄了一些中药熬起喝，效果不大。

随后，我给妹妹和弟弟各发了一条信息：“请尽量尊重大伯的意见，他是有想去看一下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原因，但有些话不要说，以免误人误己。”

妹妹关了门市，和弟弟一起把父亲带到人民医院，做了检查，从早上六点钟出发，直至晚上六点钟才检查完，又冷又饿，这一天里，兄弟还给父亲赔礼说：“大伯，今天实在是把你把辛苦了！”

第三天，兄弟从人民医院拿了结果回来，都看不懂。当晚，父亲吃了一碗包面。给我打电话说，没有检查出来什么病。可是第二天早上，父亲自己上厕所就很为难，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妹妹、妹夫要求父亲去弄药，父亲只喝了几支葡萄糖，并赶回了老家。

这是本次的第三次赶回老家了。

妻子和兄弟把检查结果拿到各大医院的医生看，医生们异口同声地说：“肝上的炎症很严重。”

随即，妻子和兄弟在街上给父亲租了屋。

腊月最后几天了，几拨电话催促父亲下来，一家老小团圆，父亲就是不肯。其实我也不大同意，因为父亲闻不得油烟子，看见一桌香喷喷的饭菜，自己又不能吃，为此还哭过几次，当然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有苦难言。

在电话里，妻子和父亲都急了，说话言不由衷。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不管我的软硬兼施，在父亲身上都无济于事。

实在没有办法，只有依从父亲的意愿，我和父亲在老家过年，吃粗茶淡饭，因为父亲闻不得油烟子。

过了年，大年初二，兄弟上去了，我回了学校。怎么想办法把父亲弄下来呢？一觉过后，我忽然想起父亲的一句话，只要是父亲本人说过的话，一般都是可以照着做的。父亲是这样说的：“可以去输点盐水。”大年初三早上五点多，我就给兄弟打电话说：“把大伯带下来输点盐水。”父亲也挺配合的，当即赶了下来，只是坐车不太方便，客车没能载走，坐了面包车出去。

父亲到谭家输了几天液，头两天果效不错，后面几天想输不想输的，最后干脆不输了。父亲又两次强硬地赶回了老家，我和兄弟也跟了上去，把父亲安抚好了，兄弟到工地上去了。父亲一个人在老家待了两周，曾晕倒在地几次。

正月十几里，我再次上去把父亲从老家接下来，父亲一路生火烤。最后叫了小车接父亲到学校。

之后的日子里，父亲多次往老家赶，一次走到泉秀以边，是父亲的徒弟和妹妹上来了，才把父亲接回来的。一次有父亲的徒弟、四爸四婶、妹妹、兄弟，他们一路往老家走，父亲走在路上，困在地上，当天中午是雷雨天气，把妹妹都急哭了，是天气把父亲逼了回来。一次是兄弟陪护着父亲走，一路走一路困，从早上五点多走起，到下午一点才走到泉秀外边。在几位好心人的百般劝导下，我们兄弟二人才把父亲弄上车，说是去弄点治肝炎的药，父亲才肯上车，并且弄了黄疸肝炎的药，要回来熬药喝，这样才把父亲从回老家的路上拉了回来。

在我的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支持父亲回老家的。但我的想法太单一了，甚至有一种“寡不敌众”的感觉，因为我个人太单相思了——一切从简——实在是不太可能。

昨天，父亲说：“这个日子不好过。”

今天，父亲说：“这个日子好难过。”

正如，妻子所说：“当初不肯吃药，现在想吃药，又吞不下去了。”

人性最大的弱点，就是不愿听真话，始终相信我没有病，讳疾忌医，后悔晚矣。

还有一点，有志在四方，不一定老家才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