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筑绿色梦】小城初记

我的故乡，是一座小城。

小城极小，小的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

小城周围是水，8000多亩的水域，在内陆地区极为罕见，据说有三个杭州西湖那么大，小城像是绿色荷叶上的一颗水珠，晶莹透亮；湖里有城，城虽小，东、西、南、北四关俱全，城里街道不宽，却平仄有序。城里有湖，湖水就在檐下，人们傍水而居，朝可闻涛声，晚亦可听蛙鸣。

城西为柳湖，湖心有岛，岛上有台，曰望雨台。细雨时节，登台远眺，烟波浩渺，水天一色，清代诗人汪思回有诗《望台烟雨》赞曰，“园僻常宜雨，台高故受烟，溪云笼树密，山翠帐湖妍…”，《诗经。陈风》里也曾云：“彼泽之陂，有蒲有荷”，说明3000多年之前，这里便是水天泽国。

城东为东湖，水面更为宽阔，特别到了夏天，大片大片的荷叶连成一片，满眼的绿一直铺到天边，荷花盛开时，粉嫩的，鹅黄的，洁白的，在碧绿的荷叶间，益发显得娇嫩，几只小舟载着采莲的女子在荷花丛间穿行，身后留下了一连串清脆的笑声和一大片鳞状的涟漪。

小城四时不同，风景也各异。春天来了，垂柳依依，湖水清澈，氤氲四合，湖光中的小城显得静美而闲适；到了秋天，那是丰收的季节，鱼儿肥了，白生生的莲菜上市了，浅滩里的芦苇也开始泛黄，芦花满天飞，很多喜欢摄影的朋友们则架起来长枪短炮，试图记录下这秋天的丰腴与粲然；冬天，我其实最喜欢小城的冬天，特别是下了雪，小城像穿上了一件厚厚的棉衣，湖面上结着厚厚的冰，孩子们会在冰面上玩耍，抽陀螺，大人们则会拿着铁锹，刨开冰面，撒下特制的渔网，不一会，活蹦乱跳的鲤鱼就被拉上了湖面。

小城古时曾有八台七景，岁月流逝，剩下的大都是遗迹了。现存的城南有弦歌台，相传孔子曾周游列国时，在此讲学，被厄于陈，弦歌不止，后人筑台为记。我小的时候，那里地处偏偶，曾是羁押犯人的地方，想一想将犯人囚居在孔圣人的讲坛里，真有辱斯文了。城北有画卦台，画卦台据说是人祖伏羲所建，里面有一棵歪柏树，在树下，无论哪个角度，你都能感觉到树身向着你这边倒下，引得游人争相伸长着脖子望着那些细碎的柏针。画卦台里有白龟，通体晶莹，大如磨盘，相传为上古生物，别处绝无仅有，以为奇。

城是小城，却早已是高龄，容下了数千年的沧桑。据说上古三皇均在此建都，至东周时期，此地为陈国，为春秋十二强国之一。秦末，陈胜武广也曾在此建都，这里还是三国时期大才子曹植的封地，城池周边，古墓甚多，有一段时间，盗墓现象十分猖獗。每年农历二月，这里有二月二庙会，方圆几百里，周边数省信民，蜂拥而至，唱戏的、马戏团的、担经挑的（一种祭祀的原始巫舞，舞者皆玄衣，黑纱裹头）、上香祈福的，小商小贩，人山人海，甚至有人不远千里，前来拜祭，求子祈福 ，据说特别灵验。我在广州读军校时，当时的一个教政治经济学的教授都曾来过这里。庙会上售卖有“泥泥狗”和“布老虎”，泥泥狗其实不是狗，是拿泥巴捏出来的，色彩浓烈，造型简拙，有孔可吹，呜呜作响，被誉为活化石；布老虎也非真老虎，是一种民间布艺，虎头虎脑，神情夸张，憨态可掬，可放进书房做摆设，也可以放在床头做枕头，这些多来自于乡间民妇之手。

这里有一城一水一陵的说法，陵是太昊陵，始建于春秋，占地八百多亩，历代皇家修葺，特别是明太祖朱元璋，清乾隆皇帝多次增制规模，匡分内城、外城和紫禁城，其格局同皇宫无异，紫禁城里葬有伏羲氏，陵高十寻（一寻为八尺），有墓碑，却无字无款，可能是世人都无法评述人祖伏羲氏的功德吧。岁月流逝，陵丘不减反增，随着四面八方的信众们朝圣捻土而来，太昊陵里的人祖坟愈发高耸，巍峨森严。

“刚出炉的烧饼”

“羊肉包子吆”

“胡辣汤喽，油条”

天刚蒙蒙亮，小城便醒了。街头巷尾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小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这里的胡辣汤自与别处不同，热情的小贩们还会给你撒上一把油煎的小鱼。小鱼是吃草而生，大小比手指细短，经油炸，不用剔骨，酥香可口，2元钱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您若再来个吊炉烧饼，更让你满齿留香，念念不忘的了。这里小吃非常丰富，方布袋烧鸡、五香羊头，东湖煎焖鱼什么的，老家来人，总会带上一些炸好的小鱼，烧鸡也会带来几只，五香变蛋，里面有松花的那种，金黄灿烂，不像有些地方的变蛋，黑的吓人。留在我儿时记忆里最多的，却是晚上下雨时，大街上柔柔的路灯，飘散的雨丝，鹅黄色的油纸伞，爸爸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我缩着脑袋坐在自行车的后面…；还记得小时候，路边摆有无人看管的小茶摊，花花绿绿的糖水，上面盖着玻璃片，喝完了，自行往小桌子上搪瓷缸里放下2分钱；电影院旁边有几个小人书摊，有的挂在墙上，有的铺在地上，旁边是几个小木凳，我当时非常羡慕看摊的老爷爷，有这么多的书；电影院的门口，到了晚上，卖绿豆稀饭的就会出来，冒着热气腾腾的绿豆香气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

那座小城一直停泊在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幽幽的，如那湖烟波，忽明忽暗。

漂泊多年，乡愁总在心头，不曾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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