掇拾记忆（二）

九月，我们又相遇了。

在实创性学习体验的日子要结束的那天，天空格外的蓝，像一个蓝色妖精在我的眼前晃悠，我穿了一件简单的格子衫。

一年前的一个慵懒的午后，安静看书的子晨突然说，

“慕青，我发现你穿格子衫的时候最安静，特别好看，有种让人很想保护的冲动”。

一年过去了，这件格子衫也褪了色很破旧了，可我一直都没舍得扔，室友问起，我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学校门前摆放的录取榜前挤满了人，我也加入了这个阵列，算一算日子，今天好像是新生报到的时间呢，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想找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子晨，子晨……

忽然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慕青，好久不见！

来不及回头，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还是让我慌了。

“好久不见！”我生硬地挤出一句话。

原先准备好见面时要说的话，在此刻竟忘得一干二净。子晨还是老样子，习惯性地低着头，安静的样子和这斜躺着的阳光一样，暖暖的。我仔细地打量着他，一套休闲的灰色的运动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只是有点消瘦了。

“子晨，你瘦了。”

子晨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此刻的校园除了还有几声寥寥的知了声外，只听得见宿舍楼那边传来的阿姨的叫骂声，估计是谁不小心又把垃圾乱扔或是从楼上滴下的洗衣水刚好滴在宿舍阿姨家的阳台上。接近午休时间，校园的小道上已经看不到几个人影，我把子晨带到男生宿舍楼安顿好，然后离开。

九月，我们相遇，终于还是在一起了。

我说我不喜欢下雨天，你不懂却总说我傻。

躺在抽屉里的信依旧还带着点夏天咸咸的味道。

像很多情侣一样，我们开始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抢水，一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夏天总是有下不完的雨。下雨天子晨都会叫我出去，他喜欢下雨，他说下雨天会很自由，所有的思绪都可以乱飞，没有人会在下雨天看见爱哭的自己，他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不喜欢下雨，雨里会有思念的味道。”

“傻瓜，大傻瓜。”

我们一起傻傻的笑，只不过子晨总是站在雨中，而我从来都是在淋不到雨的地方看着。他不知道，在一年前的夏天，每个下雨天我都是一个人在角落里流泪，从没人知道是为什么。

夏天很快就过去了，那淋不完的雨也不再没完没了了。枫叶飘落，落满了整条小道。子晨还是会在晚自习铃声响后还陪我扫着这永远扫不完的枫叶，我偶尔会跟他开玩笑说我喜欢上了隔壁班某某男同学，他假装很生气撇过头去不理我的样子，然后趁我不注意在我的嘴唇上落下轻轻地一吻。

“你是我的。”

他霸道的样子每次都会惹得我发笑。

秋天还没走，我又是一个人了。

日子就在这样的吵闹声中逝去，直到有一天。

那天，子晨的名字响彻在F中学的上空，因为酒精中毒住进医院，鉴于违犯了学校校规，给学校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学校不得不让子晨退学。广播一出来我整个人都傻了，是真的吗？子晨他退学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前天我们还一起吃饭散步呢，我就一天没见他而已，不可能，不可能……

我在M医院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脸色苍白的子晨，他只一个劲的说，“慕青，对不起，对不起……”

我看着他，多希望这不会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多希望我看见的这一切只是幻象。

子晨的妈妈站在病床旁边，这是我第二次见她，上一次见面是在两年前的一个家长会上。这时的她看上去那么憔悴，脸上皱纹多了，一道一道的，是时光的岁月留下的痕迹，头上也多了几缕白发，我不禁心疼起这个瘦弱的女人。

“阿姨好！”

很苍白的一句问候语，她微笑着答应，虽然微笑里带着那么多沧桑和无奈。

我们都没有再吭声，只有呼吸声在空气里穿梭。

过了许久，子晨终于说话了“慕青，医生说我没事，很快就可以出院，你先回去吧，你等会还有课呢。”子晨强装着微笑，我知道他是怕我伤心。

我没有问子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我太了解子晨了。

我拖着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M医院，此时已经是深秋了，学校小道两旁的枫叶已经寥寥无几了，光秃秃的树枝在此刻显得那么孤单。后门卖豆浆的那对老夫妻这几天也没来了，听旁边阿姨说是因为老奶奶的老伴摔了腿，她要照顾他。

下午的课我什么都没有听进去，看着外面一直发呆。终于下课了，我匆匆忙忙捡了东西去了M医院。

医生告诉我病人已经出院了，只留下一封信。

“慕青，我走了，不要担心我，我没事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你要好好吃饭，好好上课，要记得带伞……”

看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遏制不住了，坐在地上大声哭起来，这个亮白的房间里只听得见我哭泣的声音和混乱的心跳声。

从M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路上已经没有行人，只有和我作伴的路灯，孤零零的。

他走了，什么也没有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