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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背上压着座山

推荐人:言轩 来源: 阅读: 6.59K 次

楼下散步遇到一个因为拆迁从乡下搬到城市的老人。那个老人佝偻着背,撑着个拐棍,像极了一张弯曲的弓,步履蹒跚地从我面前走过去。他看我在打量着他,露出残缺不齐的牙齿呵呵地笑笑说“俺是村子搬来城市的。现在老了哟,背后压着座山呦,直不起来咯。”

我的背上压着座山

老人口中的村子不大,靠着连绵不绝的山。村里的房子都不高,从远处望过去排列的鳞次栉比,仿佛低趴在地上的青苔。楼与楼之间仅是一手之隔。楼上的窗户午炊的时间段是主妇们互借柴米油盐的窗口,闲时则是家常寒暄的平台。每一户的门基本上都是敞开的,为的是方便邻里间的串门,也为着“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的观光客。巷道是窄的,有着江南错身巷的影子。或许没有六尺巷的美好典故,但人与人心的距离却因此显得更近。巷道交错纵横,时常给人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街角有个不大的寺庙,香火旺盛,缘何而建却已经无人知晓。“金刚怒目,菩萨低眉”寺庙中央褪色磨损的佛像在昏暗的烛光中明灭闪烁,宝相端庄,不怒自威。虔诚的僧侣合手诵经,祭拜的村民祈求五谷丰登,阖家平安。“长日唯消一局棋”村口大槐树的树荫下鹤发童颜的老人三两成群围坐对弈。无论输赢,都只是喜笑颜开。各家的院子里小孩扎堆打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刚孵出的小鸡啄食着院中散落的五谷。主妇们忙里偷闲地拉上两句家常。生活的气息透过袅袅升起的炊烟四溢。

村庄里的年轻人大多跑到城市里讨生计了。见识了城市里的灯红酒绿,高楼广厦,生活简朴的村庄不再讨村里年轻人的喜欢。村庄俨然落在时代翻滚的潮流之后,而注定作为时代弄潮儿的年轻人渴望着更广阔的天地。一年中回家为数不多的几天,他们聚集在一起大声议论着城市各种各样的优点,尽管城市也并非完美无瑕的,但是相较于乡村而言孰优孰劣年轻人一目了然。他们敏感地捕捉着政府拆迁的风吹草动,带着期盼和激动设想着未来的城市生活,直到家里的老人把不满写在脸上才有所收敛。

在和老人的聊天中,老人指着背后三十多层的住宅楼说“你们年轻人呦,都喜欢这样的房子,站的高看的远,俺们这些乡下搬迁的老人哦,就总觉得被吊在了半空中,提心吊胆,心慌气短的紧咧。”又说“城里的人都把门锁的紧紧的,对谁都绷着个脸提着个戒心。找不到个伴聊会家常哩。还是俺们那村子好呀,房子不高接地气,邻里往来密切的很呦。”

柏油路向着连绵不绝的山蜿蜒,老人昔日的村庄如今已经面目全非。如今这里被冠上了“度假胜地”的标签。两层的小别墅傍山而立,掩映在林叶间显得格外雅致。只是正如老人说的,每家都是门户禁闭。村口枝繁叶茂的大槐树有幸在度假村的蚕食下幸存作为记忆残破的载体,像极了悼念村庄的墓志铭。当现实中的村庄消逝不见的时候,留存于记忆的村庄就愈发清晰在老人的梦中。

除了时间之外是什么让老人衰老?那压在老人背上无形的山分明就是一座对故乡魂牵梦萦的思念化作的山。那种对于生长于斯的土地的眷恋根基于血脉之中。浓浓的乡愁化作一根牵住风筝的线,线的一头是早已不复存在的村庄。

老人看看怀表,向我道声时间不早了,就又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走开。老人的身影像极了一个问号。老人身影逐渐远去,这个问号却在我心中变大。如何让从乡下搬迁到城市的老人融入城市的生活?城市大刀阔斧如火如荼的乡村改造中又该如何权衡乡愁与发展?

我们的背上都压着一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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