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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盟誓何成殇

推荐人:吊脚楼 来源: 阅读: 7.26K 次

世间的发誓赌咒多是血腥的,如城下滴血盟誓,沙场断指结义,都是酣畅壮烈的画面,唯有爱情的掏心掏肺的表白总是温婉的,尤其是文学作品中,男人或者女人在经历一场神魂颠倒的爱情时,那炙手可热的信誓旦旦,几可震天撼地。

一语盟誓何成殇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滚滚,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上邪》怕是所有的爱情誓言中最为诡异奇绝的。

除非山峦再无刺天的峰陵,除非滔滔江水枯竭为田,除非寒冬里响起滚雷,除非六月暑天漫卷皑皑飞雪,除非天地相合,我你才能恩断情绝。

这该是极致到毒誓爱情表白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类的温情脉脉与之相比,自是成色褪尽,尘世中,谁会把这惨绝人寰的地老天荒的表白当真呢?莎士比亚说,不要指着月亮起誓,它是变化无常的。在热情燃烧的时候,一个人无论什么盟誓都会说出口来,这些火焰是光多于热的,刚说出口的时候就会光消焰灭,你不能把它当真火看待。

这话是说给沉浮于爱海中人听的,或枭雄,或凡身肉胎,同时也是俯拾皆是的事实,是历史的观照。

汉武帝刘彻与陈阿娇青梅竹马,他的誓言也是掷地有声“若得阿娇为妇,当以金屋贮之。”以金屋许之,当是对阿娇情有独钟了。话音未落,皇上见了歌妓卫子夫的粉面细腰又一见倾心,遂被立为皇后。深居孤门的阿娇一声长叹:“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谁诉?谁诉?寂寞空庭春欲晚。当初皇上的“金屋贮之”被当以佳话传之,而佳话成为假话后,金屋藏娇的盟誓则成了爱情背叛的标签。

情路迢迢,一路风景如画,陷身爱情的人都是情难自禁的情种,情义款款的发誓赌咒如焰火的斑斓,尤其是文人骚客常常把爱情誓言写得如一株绽放的罂粟。“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这算不得巧思,其命意和构思该是窃自《上邪》,但被爱情的迷魂汤药倒的善男信女,谁顾得上文人笔下的巧夺天工,他们总是陶醉在“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狂放中,以为“枕前”暖烘烘的温情软语,就是爱情的定海神针。

“即使我化成了灰烬,还有一颗爱你的心。”

“我是一块铮亮铮亮的玻璃,即使粉身碎骨,片片都是忠诚。”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灰烬未冷,情已凉,鸟折翅膀,枝无纹理,忠诚碎成一地鸡毛,爱情转身终成殇!原来世间发誓容易守誓难,尤以爱情的誓言为最,最初是“要休且待青山烂”的铮铮之言,到后来被一个“悔”字颠倒乾坤,花好月圆落得个满盘皆输。

色衰可以悔,贫贱可以悔,淫威可以悔,连孝道都可以成为悔誓的借口。东汉末年的庐江小吏焦仲卿,对他的发妻刘兰芝也是起过誓的,焦大娘自恃“仕宦于台阁”,歧视兰芝“人贱”、“无礼数”,儿子不得不在母亲的淫威下悔誓出妻。陆游呢?纵使抗金成名流,表妹唐婉是信口唱和《钗头凤》的大家闺秀,却被陆母斥责为“放纵丈夫堕于学”,致使陆游三试不中,登不了仕途。孝顺的儿子抹了一把眼泪,早先的誓言在青灯黄卷的凄婉中,蝶化成了一首首华美的诗章。

汉风长,唐风劲,宋风恶,一拨接一拨延展至当下……

遭遇爱情,必然遭遇爱的盟誓,说者,听者,无所是非。情到极致时,两者都是盟誓的消费者,真心的表白其情可鉴,未必不是真心,乐滋滋地消受,未必不知道养耳之后尚需看淡。只是风尘如烟,世事无常,也许倦怠了、困顿了,也许审美疲劳了,在城外风景的诱惑下,盟誓被销蚀成了一块如卵之石,以致人们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坚守,不求天长地久,只图一朝拥有的快餐式的所谓爱情。

其实,盟誓从来都不是爱情的守护神,爱情就是一场风花雪月,相知于红尘,相忘于江湖是一种爱情,相濡以沫也是爱情,爱情的持久只有责任才可固化,盟誓听一听可以,断不可当真,倘若奉为神灵,何不一语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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