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岁月里

随着时代的发展和文明的进步，时令鲜花早就步入寻常百姓家中，成为最日常的风景。大街小巷四季百花齐放，秀美的花店如笋林立。新婚、乔迁、贺寿、探病、生日、节假日及各种庆祝等，礼金之余再备份薄礼，当数鲜花最为可心。鲜花也伴随着我，一路盛开在风雨阳光中。

童年时，整个故乡都是一座大花园。春来桃花羞脸，夏至白莲流韵，秋日菊花吐艳，冬天寒梅沁香。我在梦里，都在笑看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呢。最早最深的记忆，是家里买了一匹俊马，父亲母亲和他们的掌中明珠，一起在水乡的草甸子里放马。无数的野花，红的、粉的、黄的、紫的、蓝的、白的，从三岁的清亮瞳仁里，一路开到现在。那些梦幻似的花儿，连同我的所有昨日，都在我的眼前，在父母头顶的雪山下，一直轻轻地摇晃着。

豆蔻少年，是和田垄上的荠菜花、一湖的荷花以及湖边的芦花一起，悄悄含苞、徐徐绽蕊、静静开放的吧？多年后读到洛夫的《众荷喧哗》：“众荷喧哗，而你是挨我最近，最静，最最温婉的一朵。要看，就看荷去吧。我就喜欢看你撑着一把碧油伞，从水中升起……我走了，走了一半又停住。等你，等你轻声唤我。”心中温柔的记忆，像惊雷，掠过失色的天空。

那时，谁不是如花似玉呢？晨雾袅袅，穿着粉色的长裙，携着提篮，迎着早升的初朝，唱着想飞的歌儿，向菜园雀跃而去。路过那一池绿荷时，被一朵又一朵粉红的荷花惊得定住了。千万条阳光的丝线绕在池塘间，青蛙弹琴，野鸭戏水，晶莹的露珠还在圆圆的荷叶上滴溜溜地滚动。离我最近的一朵，是那将开未开的隐约心事，料她亭亭出水的眼波里，是不是也看到了一朵和她一样欲语还休的青春呢？

校园苗圃也曾是我的仙苑。繁重的课业之余，常常下楼流连在花圃间，可爱的猫脸花、娇柔的石竹，清香的茉莉、艳丽的海棠都曾一朵一朵地开放在我的岁月深处。即使抬头看云，那变幻莫测的天空，仿佛也是一朵又一朵亲切的花名在呼喊。洋紫荆灿烂了校园的春天，紫薇温婉了流火的夏季，秋菊催化了学子的豪情，腊梅氤氲了友谊的芬芳。

花园似的大学校园，各色花木更加琳琅满目。记得在那里惊遇“金镶玉竹”，金黄的竹身上，间隔着碧绿条纹，叫人不得不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刻得一丝不苟而又精美绝伦。记得春节返校后，寒假前用清水养的一丛腊梅，用满室的幽香迎接我们的归来。还记得邻室友赠送的一盆紫竹，开出细小的紫花，吐淡红的蕊，竟长出两三尺的藤蔓，像友谊一样绵长！在花园种花的小弟，来自穷乡僻壤。

周末的夜晚，明月悬空，花香四溢，我们在虫声四起的园子里，聊他故乡的角角落落，也常请他和大哥大姐们一起看露天电影。我们的手中，仿佛至今还留着野姜花的余香和星星的光芒。轮到要毕业了，那一日，宿舍里桌子上，赫然摆放着一束唐昌蒲，美艳无比。我知道来自小弟的精心培育，从此，我们的花缘虽尽，可是那些花间的记忆，又是多么甘美！

一方水土养一方花，故乡的土培育的花卉，都带着贴心贴肺的暖意。尤其是春夏两季，形形色色的花次弟开放，涂染了小城的山山水水。漂泊异乡的游子归来，双脚一踏上故土，一景一物是多么亲切熟稔。白玉兰忙着在春节迎送川流不息的人潮，把倩影留在奔波的心头。等不及到夏天，美人蕉就开得无拘无束，在乡间忘情恣意地唱歌，在街上热情奔放地跳舞，迎接远归消暑的学子们。重阳登高，漫山遍野的菊花尽情招展着小黄旗，又把浓浓秋意挥洒在每一寸沃土。冬日的公园，傲雪的红梅，用冰肌玉骨抒发诗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众花之中，最寻常的栀子花广惹人爱，荣膺市花之尊。夏季简直是被栀子花召唤来的，随着她的含苞、初放至全盛时期，夏季的火热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在一条条的小街边，每天我都能遇见一位又一位卖花的姐妹或者老奶奶们。她们坐在街角的小木凳上，或者就蹲在菜市旁，身旁放着一个竹篮，里面盛满了一束束洁白的栀子花。

年轻的姐妹们，大都满脸的笑容，如面前的花一样灿烂。奶奶们低着花白的头，用苍老虬曲的手守候着一群儿女，八朵十朵一串，用或红或紫的线缠在一起，洁白的花，油碧的叶，清雅的香，引得行人纷纷驻足，三两元小币，就把这美丽的情怀带回家中。那天上午，追着一提篮伛偻老妪，想买走她的栀子花，免她的奔波。可怜老妈妈哑巴，我们在路边比比划划，才满了我的愿。兰舟远去，青山白头，可我们对生活的爱，如这盛开的栀子，年年知夏啊。

在花中流连得久了，也自己种花。君子兰不开花，专门去武汉花卉市场买回花肥，撒下去果然就开出惊世的花来，肥硕的碧叶，像母亲的手掌，轻轻托着，似要放飞一身橙黄新羽的宝贝。茉莉、含笑、太阳花、含羞草都十分好养。茉莉和含羞喜欢在月光下轻弹琵琶，而含笑和太阳花偏爱热闹，把那令人丧魂失魄的奇香和五彩缤纷的色彩，挤在熙攘的人流里。有一年夏天，在阳台的空花盆里，居然长出一束纤细的鸟萝来，细细弯弯的藤蔓，爬在窗齿上，开出星状的洋红色花来，让全家人都惊喜不已，是小鸟知我的心，专门衔来的种子吧？

一生痴爱，幸得无数鲜花青睐。即使婚后多年，在春节也收到先生赠送的玫瑰，也曾在各种喜庆或平常的日子，将一份份新鲜的祝福托花儿送出；在病中喜得老友的香水百合，还给了人家一次送花的机会，为青春补课；也曾在兄弟姐妹的婚礼上奉送无数鲜花，特别给同事和堂弟牵线搭桥，并在婚宴中给鲜花簇拥的新郎新娘致词，放飞百年好合的祝愿。感谢缤纷的花朵打扮了我们的日子，有鲜花相伴，岁月如此娴雅和静好。

人间的情份，恩情、痴情、旧情、热情，同情、心情，都能通过这一束束美丽的鲜花，辗转于你我的生命长途，鲜美每一个日升暮落的晴日。从红颜到白发，总有鲜花在我们的眼前开开落落。即使这些花儿不为谁开，也可以为自己而盛开，当你像花一样开在世上，世界怎能不为你的精彩而喝彩鼓掌？

如雪小禅的温暖感言：“感谢光阴，赐我夜光杯，里面盛满我要的翡翠。这翡翠，是爱，是情，是永远绵绵的人间真意。”

（原创作者：疏竹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