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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光脚岁月

推荐人:天高云淡 来源: 阅读: 1.34W 次

今天,许多城里人都喜欢玩亲近自然的游戏。他们或在周末假期去他乡远足,游历山川河流,欣赏花鸟虫鱼;或在闲暇之时去郊野散步,领略自然风光,品味日出日落;抑或在家门前,小区里,公园中……脱掉鞋子,光着脚丫,踏着草地,去亲近世世代代生养我们的大地,重新体验我们远古祖先的生活,美其名曰“放足自然,脚踏实地”。

忆.光脚岁月

每每及此,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曾经历过的光脚岁月,只是它并非自己有意为之的一段体验活动,而是一段真真切切、刻骨铭心的生活。至今想起仍历历在目,宛如昨夕。

本人生于70末,长于80后。那时的人民公社刚刚解体,被集体捆绑了二十多年的人们突然间又可以完全单干了。那股兴奋劲,尤如久困笼中的野鸟重飞自然。那劲头,别提有多足!

当然,这些是我长大后方才听说,或是从书本上学来的。当时的我生长于穷乡僻壤的农村,出门最远是到县城,那也是一年甚至于几年才有的一次走亲戚。县城没有个把亲戚的,一般一年能到乡镇上赶几趟集市,回到村里那也是足够作为炫耀的资本的,每每在小伙伴儿们面前说起,都可以眉飞色舞,骄傲异常。那时村里无电视,无广播,更无任何沾点现代气息的传媒。人们所有的信息都来自于最原始、最直接的口耳相传和那些一周才可能见到一次的所谓“日报”。

从自己记事起,集体解散了,大家都在忙着单干,生活物资比起集体年代充裕了许多。但那也只是能够填饱肚子,或是接近于填饱肚子罢了。衣裤被褥尚来不及更新,实际上也基本没有能力更新。至于鞋子,那就更是等而次之了。一年若能买得一双新鞋子,那已经是相当奢侈的了。更多时候,大家都习惯于光着脚丫。正因如此,那时村里面的小伙伴儿每个人都练就了一身的光脚功夫。不管春夏秋冬,大家都能光着脚丫,落步于村头巷尾,行走于天地之间,昂首阔步。那感觉,与千万年前的人类祖先了无异处。人类仿佛透过大地,实现着穿越千年的祖孙对话。

更有能耐的是光着脚丫也能奔跑于乡间土石砂路或泥泞小道的。磕脚乎,疼痛乎,破皮伤肉乎,全然不知。那时的自己也练就了这一功夫,曾经常常为此感到骄傲过,时不时就会秀给身边的小伙伴儿们看看,让他们羡慕一番。但这在段位更高的光脚勇士看来,那简直完全就是小儿科了。

记得当时,自己身边就有这样两位高人,一位是当时四五十岁的长者,另一位则是与自己朝夕相处又比自己稍小一点的小伙伴。

先说这位长者,那时的他常年出没于山林,总能从山中带回他想要的山野物资。按理说,像他这种职业,最应该穿鞋护脚了。但那时的我们几乎每天上下学都能与他相见,上学时他背着柴刀奔赴山林,放学时他扛着山货赶赴家中。即便是这样,我们依然不曾见过他的脚上穿过鞋子。如果大家认为是他穷到没鞋穿那就大错特错了。

每次在上下学的路上,远远地看到一位长者正在走着,手中夹着一根味道浓烈到半里之外都能闻到的土烟,腋下夹着一双鞋子,我们就知道,又是他这位光脚老勇士在前边行走了。是呀,人家的鞋子都穿在脚上,而他的鞋子却总是“穿”在腋下。这让我们很多晚辈都觉得迷惑不已,好奇之时难免就会问他,为何不穿鞋子却还要带着它?但印象中他老人家却从来没有正面地回答过我们。后来听长辈们分析,他应该是进入山林中荆棘丛生的地方时才会穿上。这分析颇有几分道理,但也不一定是事实。今日想来,仍然对这位老勇士的那双光脚钦佩不已,这光脚是真正行走于大地的脚呀!

其次是那位小伙伴儿了,他最拿手的功夫莫过于能在刚刚切割过的铁芒箕根上东奔西跑,行走自如了。那时的农村每到春季播秧,人们都会到水田附近的山上焚烧新鲜的铁芒箕作为肥料,挑回来洒在稻种中,等稻禾长上来时,据说能让禾苗长得更坚硬,更茁壮。每年此时,小伙子总能露上一手,轻松自如地在刚刚切割过的锋利草根上走来走去,令人煞是羡慕。

而我,当时只能在砂路上奔走,在小伙伴儿们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如果能拿到今天来显摆,那也算得是一门绝活了。只可惜,这门功夫在自己脚下已失传久矣。念如今,自己每天正装革履行走于钢筋水泥建筑间,仿佛过着比过去更好的生活。却愈发地思念起那个终日可以赤脚行走于天地间的岁月。那岁月流淌着斑斓的梦想;那岁月,铭刻着我童年的记忆。

自己第一次为光脚感到不好意思是在念三四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晚学时,一位很要好的同学邀我去他家做客,自己没有推辞,于是就光脚上路了。他们的村子离学校足有十里地,走起来接近一个小时。这对每天都光脚走道的自己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进了他们的队伍之后,自己才发现,原来他们每个人都脚下穿鞋,竟然没有一个光脚的!这让整日以光脚为荣的自己顿时莫名的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在几位同班女同学面前,突然感觉好象自己光的不是脚,而是屁股!这应该就是自己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脚也是需要文明的!

那时,我是多么地希望,自己的脚下能飞来一双鞋子呀!到了同学家,一切无恙,就是到了晚睡时他爸叫我们去洗脚,我却再次犯难了。好在他老人家及时发现,给我找来了一双拖鞋,自此一晚无话。第二天早上,我跟着同学们天还没亮又光脚上路了。从此以后,凡是光脚的日子,我再也没敢去过别人家。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光脚岁月的结束。记得上到初中时,自己仍常常光着脚在教室里奔跑,但出门时就不太好意思这样了。到高中时,身边的同学开始有人西装革履,自己就更不好意思再光脚了。

从此,光脚岁月渐渐地走进了自己的历史,慢慢变成了一种回忆。直到成了父亲,小儿慢慢成长,也喜欢在家里光着脚丫,跑来跑去,就算是寒冷的冬天也不例外。每每此时,自己总不免责令他穿上鞋袜,以免闹出什么毛病来。但一想到曾经的光脚岁月,自己就觉得这样的推理似乎并不能成立。

后来,看到不少山区移民的孩子大冬天不但能光着脚丫,而且光着屁股也能安然过冬,自己除了赞叹他们顽强的抵抗力外,更加觉得光脚与生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了。

今天,每每听到光脚声,我就会想起自己的光脚岁月,那声音里有着自己充满泥土气息的童年,那声音里有着自己至今仍在魂萦梦绕的过往,那声音里有着自己永远都不曾远去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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