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粪坑

长在农村的孩子都知道，我们那儿小便不叫小便，叫撒尿，大便不叫大便，叫拉屎。大小便的场所也不一定是厕所，也许是隔壁老王家的墙角，也许是山上的某棵荔枝树荫下，也许是你家门前的那片竹林…反正你走在偏僻的小路上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踩到屎。小孩子被默许在任何地点吃喝拉撒，除此之外的人大小便都要到村头或村尾的公共粪坑里去规规矩矩的蹲坑。

也许现在农村也渐渐用上了私人厕所，但公共粪坑这道风景线在农村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怎么可能忘记呢？蹲了一辈子的坑。那粗糙的黄泥大砖堆砌而成的土房子，中隔一堵墙，黑灰色的瓦片稀稀疏疏的搭在房顶上。土房子左右各留一口子，扯个肥料袋子来当门。风大一点你要抓不紧这扇门，你就尴尬了。小土房在上，大粪坑在下，中间一条沟一通到底。人蹲在小土房里撒的尿，拉的屎通通通过这条小沟渠汇聚到大粪坑里，变成浇灌庄稼的肥料，比金坷垃还好使。

由于粗制滥造，几经风雨，公共粪坑常常千疮百孔，满目疮痍。透过这些疮疮孔孔，可以清楚的看见隔壁是男是女。若是俩大老爷们，还可以打个招呼聊上一两句：

“嘿，老兄，吃了吗？”

“吃了吃了，都这个点了。”

“呵呵，我快好了，你呢？”

“还没，出不来。”

“我先走了，我还得赶回去吃。”

便友间的对话，隔着这片千疮百孔的墙，来来回回。若是一男一女，可不敢招呼，只羞答答的一声不响。拉也不敢使劲，生怕一不小心拉出个响屁。要真这样，赶紧把带去擦屁股的废纸遮住你害臊的脸，继续一声不响，别让对方认出你是你。

春夏两季里蹲坑是最难熬的事，舔过屎的蚊子会从坑里坑外一窝蜂的涌出来，亲你的脸，亲你的嘴，亲你裸露的大屁股，直亲到你拉不出屎，提着裤子落荒而逃为止。隔壁老王憋屎憋尿的功力就是这么修炼的，现在已经炉火纯青了，他出远门从来不会被找不到厕所，无地放屎这些问题所困扰。没有他这样的深厚功力，你要去蹲坑的时候可得点一圈蚊香带过去，这样兴许能与蚊子抗衡一阵子。

随着私人厕所的与日俱增，公共粪坑逐渐销声匿迹，村头的王阿伯和村尾的阿花时常感慨：

如今，撒尿不叫撒尿，拉屎不叫拉屎，上厕所都不用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