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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中秋之后

推荐人:飞翔的流星 来源: 阅读: 7.6K 次

(一)
调来福建的那年,走的时候正是中秋前后,本来不想在家过中秋,爸一声不吭的态度,让我只好顺着老人的心愿。中秋第二天,我就执意要走,那年的中秋节,父母想必是过得很沉重的,因为他们要失去最后一个最疼爱的女儿了。
(二)
父母的疼爱,伴随着严厉的责骂和严格的管教。记得小时候,因为贪玩,常常被妈妈拿了细嫩的竹子打得满院子跑。更多的日子是犯了错被妈妈骂得狗血淋头。
不过爸妈给我的疼爱也是最多的。家里的孩子多,我和哥哥姐姐年龄相隔又远,哥哥姐姐一个一个成年了,我却还小。只能和爸妈挤在一个房间。上小学时,还和爸妈睡一个床,爸一头,我和妈一头,爸妈一个被窝,我一个被窝。睡觉前,爸爸把我的被窝垒好,像一个睡袋似的,从一头钻进去,就动弹不得了。即使是冬天,被窝也太暖了,有时,我把被子蹬了,妈会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我的腿上,一下把我从梦中拍醒。
小时候,总觉得爸对我特别好,那时没有幼儿园,我还没到上学的年龄,爸就带着我上班。爸爸骑着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我坐在前面的横杠上,爸的身材高大,我小小的身体几乎全窝在他的胸前。他稳稳当当地骑着车,目不斜视。爸爸当时担任博物馆馆长,经常有亚非拉的革命兄弟来“取经”,所以衣物总是干干净净的,身上偶尔会带着淡淡的中华牌香烟的味道。爸喜欢喝酒,但却很少醉。喝过酒之后,他的脸白里透红,呼出来的气息带着甜甜的、清清的酒香。一点也不像酒鬼吐出的各种食物混在一起发酵过的臭味。所以我从来不排斥喝酒,我以为但凡,人喝过酒,都是这种淡淡的甜香。
从小到大,爸爸从不打我。上高二的时候,父亲却扇了我一耳光,好像是因为班长帮我补习英语,让爸妈误解了。但当时肯定是顶撞了父亲,父亲一生气,才打了我一下。不痛,但我哭了。透过泪光,我看见父亲脸色铁青,扬过的巴掌不知往哪里放,竟发起怔来,任凭我嚎啕大哭。那是父亲唯一责打我的一次,以后我犯了更大的错,父亲却再也不责打我了。
(三)
那天走的时候,茫然地望着车外,是那么悲伤的决绝。似乎要离弃所有的熟悉的东西,我怨恨那个城市,甚至怨恨我的亲人。我离开了,想在新的地方生根发芽,或者如浮萍辗转,那时,只想远离生我养我的故土。
车开过工作过的地方,居住过的地方,我想这已不再属于我,我是异乡人了。
想着陌生的地方,从此,了无牵挂的只有一个人,不必介意身边的种种纠葛;想着无法预知的未来,我的脸上有些悲戚,也有些欢欣,有一种鸟儿飞出笼子的轻松,竟然毫不以父亲临行时的默然为意。对于父母,好似到了除了决绝,再无留恋了。这在现在想来,委实的可笑。在那之前的对抗,冷战,以泪洗面,似乎是万分委屈的女儿生活,竟是在被托付之后,结束了。在父母看来,是给女儿找了一个好归宿了,并已全权地托管给他了,可是女儿呢,心里又是怎么的不以为然呢。
(四)
秋日的河滩,浅白的水无声地远去,晨起的阳光在水面上反射着银鱼似的光芒,这就是生我养我的家乡的水土。在白日它显得如此瘦弱和贫瘠。而夜色下呢,却会显现出一种假想的葱茏,因为光和影的合奏,让人恍恍惚惚。可这是只有在家乡的恍然,因为爱和恨的深刻,才会有想像去加以补充,所谓爱之愈深,恨之愈深。才会有希望和失望的交错,才会有片刻的朦胧。而对异乡呢,不过是一个过客,又有什么样的心情去欣赏它,抑或是排斥它呢?
(五)
在车上呆了两天两夜,原本很段的路程,因为修路,被延长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到达。真不知当时怎么熬过那独自在途中的几十个小时。军除了一遍遍打公用电话,去确认出发的时间,只能坐在路边的凉棚里等待。
终于在冰冷的晨曦中,到了。我带来了自己在家乡的所有的东西,自行车,衣物和几本书,其他的都留给爸妈了。
(六)
临走时,对帮着收拾的妈说:“这些都不要了,扔了吧。”有一口木箱,被我紧紧地锁上了,那里面有我所有的青春的幻梦,我知道,爸妈是舍不得扔的。果然,到我回家生孩子的时候,我的房间还是老样子,只是被父母用各种破旧的被罩做成了挡尘的布罩,遮盖住了家具。我忽然不愿睡在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和妈妈睡在一屋。妈妈本来是睡得很沉的,可是因为我睡在她的床侧,只要我一个轻微的翻身,她都要惊醒,慌慌的问:“睡不好吗?不舒服吗?”家里已经许久没有婴儿的哭声,对孩子的期盼和对女儿的关爱,使爸妈的说话和一切的动作都变得细致和轻柔了。
(七)
自行车是用我最后一年的压岁钱买的,285元,在当时只有一百元左右工资的时候,这无疑是昂贵的。而且,为买它,爸爸特意托了人拿票,那还是个凭票购买的时代。这辆车,是当时流行的斜杠。紫罗兰的颜色,加粗的双斜杠,特别宽而结实的车轮,全城只有两辆。当我骑着这辆紫色的凤凰在城里灵动的飞翔时,曾收获了多少羡慕的目光。
这是往日生活留给我唯一的纪念了,可惜,后来竟然被偷了。从此,再也没有这样的好车作为我的坐骑。

那一年中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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