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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之晨

推荐人:靳文亚 来源: 阅读: 1.38W 次

我写的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老家农村,与现在不一样的一个个清晨。

农家之晨

挑水是需要时间的,那是早晨最常见的活儿。我记事后,村里已经使用机井,村南的辘轳井偶尔会接短儿用一用的。机井,曾经让当时的人们感到社会主义的优越。我们村有两口井,一口在村当间,一口在我们北头,就是传说渝河的水桶掉下去,可以到一亩泉去打捞的那口井。我有幸吃这口井的水,曾经在井边听到脚下轰轰响的地下流水声。那是一个近似方形的石砌水泥浇筑水池子,上边有可以进去的方口,平时遮盖着,往往不严实,里面进尘土、树叶是常事。南侧是三、两个水嘴儿,西边是浇地的水道,在六、七米远外的石堑涌出,形成不大的瀑布,曾有人在此实验水利发电。

因为与学校一墙之隔,早晨的铁桶碰撞声就司空见惯了。我开始挑半桶,知道了怎么排队,你或者机械地不断移动两只桶,或者记清楚你前边的人是谁。如果是冬天,路上有冰的,尤其是挑水溅出的两个印迹,是孩子们滑冰的乐园。我挑一次水,往返得一里地,开始歇两次,后来不歇则要换两次肩。那里是人们闲聊的好去处,有的交流村外的大事,有的则围绕不多的媳妇说些开玩笑的话。我父亲挑水,要用上一只黄色的很厚重的桶,大约多盛半桶水的,据说那是三十年代的德国造。对于要去干活的人来说,每个早晨也就是挑两、三次水的。人要饮用,关键是家家养猪,那是需要很大的消耗。

推土也是人来人往的。我们村子地势高,推土都要上下坡的。土场就是村子四围的土堑,那是一年里因为挖刨和雨水等不断坍塌的,推了土又成了新的宅基。其中和东于河村交接的地方,每天的早晨,都要聚集一批推土的人。人虽多,但彼此没有妨碍,甚至两家可以共用铁锹。小推车是每家都有的,推车的人肩上有袢,在家的孩子或者需要别人的帮助上坡,有的孩子就在坡跟儿等着,谁家的车子来了就上手,算是学习雷锋做好事了。那里的堑有现在的三、四层楼高,伤人的事不是个例,到了八十年代我在东于河村任教时,仍然有该村两个上中学的男生因为推土都被砸死了。

我们家搬到北头,一面临的是较矮的堑,有时干脆就偷着挖柿子树下的土。我和弟弟最初因为也要上坡,没少倒过而重新装车的。直到我也在队上去挣公分,父亲不止一次地和我讲推土的重要性,我才明白,每家的猪圈,那是和队里有约定的,每月一圈粪,起粪前后要有专人测量的,不够的话按比例扣分的。而我去生产队一天,才区区的2分。人们推土,不只是为了垫圈的,还有工分的保证。如果是孩子的话,父母并不认可他们在大空儿去推土的,一来体力不支,主要是危险,不如早晨人多有心理安慰,毕竟人们可以互相提醒照应啊。

同样用小推车的,是推粪,是往自留地里推。尽管自留地被非议颇多,但我们村没有全部割掉这个“尾巴”的。冬天泼青,夏天为玉米追肥,秋天为了种小麦,都需要推粪。那时农家有尿臊窝子,就是人尿、草木灰什么的倒在上边攒粪,圈里的是队上的,也是肥力差的。推粪,是小空儿的活,早晨最好。但因为路途远,比如我家到村南口保涞路,就要一里多,再往田间走还得多半里,去时要上一个坡、下三个坡。

因为雨水冲刷,村里的路经常是坑坑洼洼,难免中途车倒的。我没有推过粪,但知道追肥,车子推到玉米地,玉米到膝盖高,用铁锹把粪均匀的铲到苗周围。实行联产责任制后,我和弟弟曾经借邻居的小拉车,在当时算比较先进的工具了,往三里外的田里运,真叫费傻劲!后来有的人家用上了牲口,但牲口也使性子,赶上尥蹶子,满街筒子惊跑,人们躲闪不及那就倒霉了。

女人们的活儿也不少的。侍候孩子、喂猪,还要抽时间推碾子、纺线、织布。村里一片儿有个碾子,有的在人家里,有的在街道旁边,往往一天的忙碌。早晨,推碾子的也要排队,主要碾玉米,也碾小麦、谷类。其实那时已经有了加工厂,收费是象征性的,但农家好多年说自己碾的好吃,经济拮据才是问题的关键。我的母亲晚年就多次提及,当时她如何带着我和弟弟这两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地去推碾子。我记事后,没少帮助别人推碾子,以为短期的劳动是很有意思的游戏。女孩们除了做打草、挑水等活儿,还要瞅空儿学拃碱、搋面、搓绳、纺线、织布等,这些活儿不行的话,找婆婆要让人褒贬的。

那时的学生不像现在这样早早戴着眼镜了,但为了生活,春天找榆钱、扒钻天杨叶,练就了上树的本领,那都是农家餐桌上的野菜。弄柴禾也是大小人的通活儿,夏天晒柴禾、秋天用耙子耧柴禾、冬天上山坡耪草盘儿。有时,村里放大喇叭,有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我从中知道了越南打击美国侵略者的业绩,也知道了不少本国政要的名字。黎鸡在椿树、槐树上尽情地叫着,总要传来臭咕咕的低鸣声,但直到现在,我老家的石榴树上连续几年成为臭咕咕的家园,我才目睹它的尊容:比鸽子小,灰色,其貌不扬,却歌喉低沉悠远……

哦,仿佛昨天的农家之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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