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悠悠

人生不若初见，于是便有了这许多的秋风悲画扇。谁于月中舞剑，翩然如仙？谁于月下放舟，载满腔思念？谁于身后一指，牵出似火深情？谁于刀光剑影中，拼出血色相思？谁于红尘虚荣中，错失一生所爱？谁于无尽追逐中，爱恋成空？那些浅紫素白，那些火红深黑，于衣袂飘飘中，飏起纵横相思，悠悠，跌落尘埃。于森凉世事，揣一怀浓烈，或涅盘重生，或焚身成灰。

那些不期然的相遇，邂逅人生里一段段的爱恋。于红尘中追逐，于血色中浸染，于权欲中错失，于转身后飘远，于无望中深埋。那些爱而不得的不舍相逐，似扑火的飞蛾，决然扑向那一团焚身的光热，于淬火中轰然成灰。有些决然，有些狠辣；有些无私，有些阴毒；有些悄然无声，有些热热闹闹；有些如暗夜里的明灯予人温暖，有些如跗骨之蛆噬人血脉伤人性命。凡此种种，因人而异。那些光明而热烈的爱，温暖我们一生，得之幸甚。那些扭曲而晦暗的追逐，伤人一分，伤己九分，惨烈而狰狞。

爱恨嗔痴，戒不掉爱恨，怎无嗔痴？乍然相遇，初初心动，是心海深处开出的浓烈之花。有些是清莲，馥雅而芬芳；有些是罂粟，妖艳而含毒。有些执着，换来心心相印，两情相悦；有些执着，苦的是自己，也是他人，一生伤心。结局或好或坏，局中人总不愿罢手。放手有时候是成全，自己心头大石可以放下，他人也可以放心地投进自己眷恋的怀抱。然而，我们总不愿成全自己，也就很难成全别人。那些天涯海角的追逐，那些无情而决绝的背影，那些暗夜里的千回百转，人前的笑靥如花换来此刻心酸，年深日久，沉在心底，如高山之巅终年不化的深雪，于无人处发着刺目的光，亮瞎自己的眼睛，照痛自己的心。

此心悠悠，如水缓缓，始终往着心中所爱的人奔流。一程程相伴，也许有风雨交加，雷电助势。此心如铁，终不改这一份坚毅，这一份执着。哪怕经历血火烽烟的淬炼，哪怕刀光剑影里拼杀，哪怕肮脏权谋里倾轧。森凉人世里不尽锤炼，心如坚刚，情深似海，终无法泅渡那片冰冷的心海。有情不如无情，情却不知起于何时，如此一往而深，柔肠百转，还是不能无情。于是，只好任相思噬骨，在岁月里凝成带血带泪的琥珀。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惨白月光流泻出如水相思，换来此时此夜难为情。此心悠悠，终不能泅渡这一片月光，抵达深心眷恋的港湾。斯人憔悴，终夜辗转。那些翩若惊鸿的初见，那些携手烽烟的共患难，那些把酒言欢的喧然，如午夜华宴散场后的杯冷酒残，淡淡萧瑟，不尽凄凉。伊人如这暗夜里朦胧的雾，隔着无边的黑暗，隔着黑暗里目光无法穿透的云端。

美眷，如花。隔着心的天涯，开谢在谁的春风里？哪一年的春风绿了江南岸，却无法洇一袭绿色于心头？隔岸花开，隔岸柳绿，隔岸草长，隔岸莺飞，此岸荒芜。心的彼岸，春风温软，化雨湿润了谁的心田？想慕一点润泽，却发现空气中毫无湿意。此岸有燎原之火，无润物之雨。一切，熬炼成灰。

哪一年的风，逝了这心灰，留此刻万千爱恋成空？而，心如穿孔，沧海桑田。回不到相遇时的美好，却固执的不肯忘却那最初的心动。心间残留着邂逅的温暖，无限扩大，如泼水，收不回。我心惊尘，你却在为谁回眸？我还在原地，你却不肯转身，渐行渐远，拉开长长的影子，覆盖住心底迸射而出的阳光，永留这一片黑暗漫染相思，悠悠如流年，如此心。

像是那年的月色，斯人一剑惊鸿，从此深深烙印在心底。每每忆起，总如那跃动的火光，融融暖意。又像是昔年放舟的水畔，以为只是生命的放逐，却不知道是一生刻骨的相思飘荡。那舟逝在无边水岸，相思亦如水天茫茫，无涯。亦像是漫不经心的一指，如此的漫不经心，却拨下心中那根相思的弦，奏出那些浓烈似火的深情，余音绕梁，不尽缠绵。

缠绵的相思，绕在谁的心头？融在谁的血脉里，奔走不休？你经风沐雨，一往无前。我不舍追逐，亦经着那风沐着那雨，满身伤痕，永不结痂。如此的千疮百孔，依旧不舍这份追逐。一心成痴，只盼你一笑回眸，予这深水裹袭的心海，一片粼粼跃动的涟漪。

涟漪悠悠，一如此心。

（后记：前段时间读天下归元小说《扶摇皇后》，一时感触，写了此文，发于本人网易博客上。而今，转发此地，重温当时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