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壶山又明月

还是如之前一样的，今年我们相约壶山。无论与明月是否相见，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殷殷而来。

我清楚的记得还是2009年的中秋，和正扬，金清，华中四人第一次共同登上壶山之巅，夜色中我们俯瞰莆阳大地灯火璀璨的那一刻，身处月色迷离的凌云殿，我们有了一种脱尘出世的感觉。那时候，我们正身处在人生最有压力的阶段，每天忙于世人所理解的俗事之中，烦恼是内心的一种常态。但我们心中都知道，离开了那些所谓的烦恼，我们就会一文不值。一种既爱且恨的感觉时刻萦绕在心头。现在想来，就是尘世的无奈交织了对现实理想的失望，点点滴滴欲罢还休的心情。

突然在月明的山巅，我们看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喧嚣，能让自己暂时的身处宁静，就像一个疲惫的行者突然停驻在温暖的小屋，无由的感动总会瞬间弥漫了心房，我们尽情的歌唱，大声的在无人寂静的山谷间嘶喊，直到精疲力尽，直到满足的感觉充满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直到夜深露重才记起了这个世界之外的娑婆现实。

我们相约每年的中秋夜，我们都要相聚壶山，无论月明如水，无论风雨肆虐，无论我们在今后的日子里身处何方。朝晖，小彭 ...这些好朋友陆续加入了中秋壶山的聚会。而如今，每年中秋夜登临壶山，凌云漫道已经成为我们朋友之间中秋佳节一个固定的节目，年复一年渐成定律。成为了这个好友群体大家年年相聚的期待。有时候风清月朗的时候大家还会带上家人一块，来一同感受这种难得的如世外桃源般清净的感觉。

今年的中秋壶山之会有些特别，莫兰蒂强台风在中秋的前夜刚刚在闽东南大地上肆意恣纵，她仿佛如同一个狂野的女子，内心压抑了太多的哀怨，在这个中秋的前夜终于发泄，她迎头遇见了厦门，慌乱中鹭岛一片凌乱不堪，莆田即使避开了她的怒气也还是换来百花凋敝，树枝零落。我们的车沿着壶公山曲折蜿蜒的道路缓慢行驶，不时要避开倒伏在路上的大树，右边是渐高的山崖，左边的是风雨过后的泥泞的山体，不断还有山水倾泻而下，和着泥土的坠落，我们小心翼翼的前行，天上仍然还是乌云密布，月亮如同羞涩的少女，悄然深藏深闺，这是这些年来我们唯一一次没有月光的中秋节。

来到凌云殿前广场，在阴阳鱼的附近我们停驻好车辆。今年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我们环顾四周，发觉我们是今年造访这里的唯一一拨客人，而往年的中秋之夜，这里会有许多人在这里赏月，话旧，朋友相聚。依照惯例，一行人沿着通往山门的那条小径继续步行上山。道路两旁是漫无边际的茶树林，在月光下迷迷蒙蒙的看不到边界，而我们的心情也会随着轻盈起来，所谓的尘世间烦恼的事情在这种情境下会被我们暂时的放下，今夜虽然没有了往常的月光，但茶树林显得更加深黛的颜色却让我们有了更多的遐想和期待。

我们停停走走的来到山门处，这是一个山坡的顶端，山门很静穆的伫立，我们曾经许多次经过它的身边，但它却并不是很在意。不论我们来或不来，它依然静静的在这里，不增不减，不变不移。它从不说话从不挽留却好像是我们多年的朋友，远远望见它，总有一种熟悉的心情油然而生。

山门边有一条窄窄的小路，弯弯曲曲的通往另一个小山岗，在手电摇曳的照射下，一群人凌乱的和着灯光，踩踏着乱草来到一个小小的亭子前，这是我们每年必到的驿站--栖云亭，这里是供奉土地公的小亭子，不过名字却很诗意，也很有些对人生的感悟。我们每一个人的一生，无论长短起伏，乌云彩虹，不也如同天上白云苍狗，随缘而聚，缘散而分。正所谓人生无常态，月常有阴晴圆缺也。

月光熠熠的夜晚，白云在天上自由的飘荡，妙曼而好看，即使今夜少了月色的映照，我想天上的云却也应该还是自由的来往漂浮吧。我们眼睛看到的不过是尘世外相而已。在栖云亭，我们会燃起我们今夜的第一柱香，我们都不是迷信鬼神的人，我们只是虔诚于对天地大自然的敬畏，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了解自己的渺小而保持常有之心。

一番焚香祈祷之后，我们继续沿着小路前行，仲秋的夜晚让我们都有了嗖嗖凉意，此时的天空中还夹杂着绵绵的雨丝，仿佛在提示着我们昨夜在这里的风雨交加，山林呜咽。道路上是满地的落叶，空气中还有星星点点的山花芬芳的气息，因为前夜雨水的浸润，泥土中的味道也丝丝缕缕的掺和进来，整个一个大自然山林的野性表达。

栖云亭下自然是栖云寺了，栖云寺最吸引我的是它满寺的花儿，许多我都叫不出名字，每次在月光下它们自由的绽放，千娇百媚的模样都让我痴迷徘徊。

在静静的山月笼罩之下，这是一座精致的小庙，有些年代了，也不是香火很盛的样子，但却很有自己的内涵和个性，就如同一个淡雅的女子，无论世人如何看待，她只想活在自己娴静的世界，无论世界如何变幻，她都独自守着自己内心的幽兰深谷，不矫情，不哀怨。这个寺建于西元1947年，距今也有些历史了，推开小门是一个不大的庭院，而庭院中栽满了各种怒放的花儿，开的千姿百态，有些花我这一生都没有见过。穿过花丛就是正殿，一个供奉神灵的地方。寺庙中有留守的人员，每次来他们都很热情的招呼我们，为我们专门的打开大殿的山门，引导我们燃一柱香，也不多话，也没什么要求。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样子。今夜与往常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庭院中的花因为大殿旁厢房的改造都被移走，如同年年照耀的月光今年不见了踪迹一样，让我们心中有些遗憾。或许这就是人生的常态，不圆满才是真正的圆满。我相信，明年的月夜中这些花儿会以更加娇媚的姿态迎接我们的。

今夜最后一站，我们来到凌云殿旁，这里有一系列的亭台建筑，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工湖，湖旁边是一个大广场，广场中央有阴阳鱼的图案，让我们明了的知道凌云殿是道教的神殿。而凌云殿是一组道家风格的建筑，夜色里很安静。如同清修千年的神仙，不受外界的打扰，只安心于自己内心的世界。

每年我们来都会在这里品茗畅谈，互述朋友之情，期待未来。今年虽然没有月光，没有凉风和畅，但丝毫不会影响我们相聚的快乐，这么多年，中秋在壶山的聚会已经成为我们朋友间一个约定俗成的节日，既是对过往岁月的怀念，也是对未知未来的展望，其中还有朋友之间相互的关怀。胖妞（小彭）熟练的支起了液化气的小灶，顷刻间，普洱茶的香气便氤氲地在我们周围弥漫起来，朝晖也将茶点铺开。一路的倦意瞬间驱散。

今夜还有值得一表的事情，就是天宫二号空间实验站的发射升空，这是我们这个国家一个科技划时代的事件。也是天作巧合，随着车载广播中倒计时.点火，声音传来时我们惊奇的发现，一直没有露面的月亮露出了半个笑脸，也就是这短短的几十秒之后，整个夜晚它没有再次露面。月亮应该是来祝贺天宫二号空间实验站发射成功的。

这个夜晚是轻松和惬意的，没有什么比放下尘世的喧嚣，和一帮好友聚会来的快意的。孔子曾经问志弟子，曾点说“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春日的明媚和秋月的宁静不是一样的美好吗？圣人其实也追求着身在自然与朋友相聚的快乐啊。

夜深露重，即使依依不舍也该散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即使再美好的梦也有醒来的时候，我们终究要回到现实之中，但临行前我们还要呐喊一番，这种无所顾忌，歇斯底里的表达方式让我们可以彻底释放压力，有了和天地交融为一体的感觉，小彭中气充沛（持续时间19秒89），达到了历史最好水平，应予以铭记。

朋友在一起没有不开怀畅饮的，这些年在壶山之上，我们用醇香的茗茶代替了美酒，以天地为盧，星辰为饰代替了城市的钢筋华屋，以君子之交淡如水代替了凡尘的利益相与，以直抒胸臆代替了世俗的繁文缛节，以拼尽全力的呐喊代替了委婉的浅唱低吟。何等的快哉，何等痛快！

让我们期待来年再聚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