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何处无芳草参考
向山的深处，村村通修的水泥小路已到尽头，我们的车向一条黄色土路进发。在融融春日下，在苍山翠林中，这条橙黄色的小路格外耀眼夺目。
山路迂回盘绕，一路颠簸，我不禁有些抱怨道：“建茶场？——在这鬼不生蛋的地方？”“怎么叫鬼不生蛋？山上到处都是宝。”司机打断了我，但突然语断，双口紧闭，因为向上是一个很陡的斜坡，司机朋友也如同车一样——卯足了劲。
车在一片开阔的空地上停了下来，这是在半山腰修整的一块停车场，中央是一个正在修砌的圆形水池。司机指着旁边一棵拦腰截断的银杏树对我们说：“这棵树已有一百多年，价值十几万元，就这棵树还有一段危险的经历呢！”“什么经历？”我们不禁好奇地问。“有一天半夜，盗树贼把它挖起锯断，装上车运走了，是刘总驱车几里才把它截回来的！”“啊！怪不得你说满山都是宝呢！连一棵树都有如此离奇的遭遇呀！”
正说笑时，刘总已同夫人从一旁台阶上下来了。刘总身材微胖，两腮鼓鼓的，黝黑的脸颊透着红晕，厚嘴唇，笑吟吟的，有些像弥勒佛。旁边的夫人身材高挑，脸上虽有倦意，但眉如峰，眼如波，皓齿丹唇，仿佛画中人。身穿枣红色上衣，斜肩挂了个皮包，卷发随意向后束着，笑容如春风般荡漾。
“夫人好美貌！”我们不禁脱口称赞。刘总不好意思地打趣道：“从前家里穷，哪有钱讨‘好媳妇’，不过，她跟我没少受罪，这不，三天三夜没睡觉。引进了一台新型制茶机，可工人看不懂说明书，调试了三天，硬是开不响，把人都急坏了。
工人们也几天没合眼，昨天晚上才拨弄好的。”“那可以放心休息，睡个好觉了。”“哪里敢睡呀？机器一打开，就得进行原料加工，收的活叶得连夜赶做出来，不然茶叶就不新鲜，失了味。这不，老婆得出发，到茶农手上收活叶了。”
原来夫人背包是要进山张罗原料去了。夫人操着湖北口音，说话像唱歌，抱怨丈夫来此穷山僻壤，路不通，电不通，修路、架线、盖房。刚开始丈夫一人居住在山上，吃住不便。她说：“我来陪他，白天还好，晚上连个电视都没得看，寂寞死了。”“晚上有电用还稍好些，要不黑漆漆的山上还有些怪怕人的。”我们安慰道。
“哪里！灯一开，山上的蚊子都来了，嗡嗡乱叫，满屋都是，咬得浑身起包，没法睡。”“夫人受累了，还不是心疼我吗？我知道。”刘总戏谑道。夫人扯扯背包边与我们道别边说道：“还不知道茶厂的收效怎样，投这么大资……”此时我不由想到一句名言：成功的男人背后永远站着一位不平凡的女人。
寒暄几句，刘总便邀我们去他的办公室一坐。办公室在更高一点的山坡上，依山而建，正对停车场。拾级而上，雪白的板房，枣红色的门。一进门，墙上精美的书法作品让我们惊讶赞叹，驻足欣赏。这些字体，有的如石般浑圆雄健，有的如竹般冷峭劲拔，有的如流水般细腻酣畅……
办公室东边是一个圆形餐桌，高背靠椅环绕桌旁，也都是枣红色的，显得古朴而高贵。向南的窗旁搁置着一个大书案，雪白的宣纸平铺案上，右上角的笔架上，大大小小的毛笔悬挂排列，像一个小小的编钟。砚台里散发着“一得阁”的清香，一只饱蘸墨汁的毛笔搁在砚台旁，似乎主人随时可以信手拈来，又像等待客人们随手提起。
西边的办公桌靠门竖放，来访的客人一进门，刘总抬头就能看见。桌旁墙上挂着一幅“禅”字，左下角提名“刘自怀”。我想，没有参禅打坐的功力，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是断然耐不住寂寞与孤独的；如果没有一颗纯净的心，是定然做不出上好的茶来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茶道即是禅道吧！
正当我们玩味流连，对房内的陈设赞叹不已时，刘总已将新鲜的茶叶用大杯开水沏好。顿时，茶香四溢，满屋芬芳。饮着茶，一个朋友走向书案，提笔写了杜牧的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我忽然有了想提笔的冲动，尽管已有二十年未正式提过笔。写什么呢？这穷山僻壤，可谓是到了天边吧；一位企业界的成功人士，甘愿放弃繁华优裕的生活，只身来到这深林。正如对面山坡上的幽草，风吹到哪里，便在哪里生根，发芽，倔强地生长，任它风，任它雨。也应了一句诗：“天涯何处无芳草”，缩一下，就写“天涯芳草”四个字，略表对此处景，此处人的赞美吧！
我们一行人在山上随意转转，拍了几张照，不多时，饭菜便上了桌。刘总招呼说，他老婆在外收茶，中午自备了干粮，不能陪我们了。我们笑着说：“刘总太客气……”桌上菜已摆满，厨师还在往上添，刘总介绍：“菜是当地农民种的，鱼是山间池塘里养的……”是的，纯天然绿色食品，口味当然颇佳。
席间，刘总看见我们在座的所谓“美女”，回忆起他上初中时，同桌是一位女生，秀丽、纯净。自己曾暗中喜欢她，但那时不敢想，家里穷得叮当响，哪敢想讨媳妇的事哟！我们都笑了，亦笑他的多情，亦笑他的痴情。“她现在怎样了？”
“前不久见她在一家超市帮忙，每月几百元，我这里厨房缺个帮手，她人定很勤快，不知愿不愿来……”我想：古代天子“一怒为红颜”，眼前这位当今男子也如此至情至性，人间情多，真爱难说……
午餐很尽兴，为了不打扰刘总休息，我们驱车告别。在车上，我的脑海中交错出现三种颜色：白色，纯净、淡定、甘于寂寞；绿色，青翠、悦目、怡人性情；枣红色，热情、厚重、丰收在望。朋友叹：山美，水美，人也美！我说：山因人而美丽；茶因醇更香甜！
（2012年春）
——山中访东岳寺茶场
泼河一中李玉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