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心都去哪儿了（一）

最近一段时间，老婆下班回家总是阴沉着脸，苦瓜似的，闷闷不乐。有时还冲着我这个老实人发一点脾气。

我不由得在脑海里检索了一下自己的言行，看看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老婆手里，生怕两人之间发生战争，过不上太平日子。

看到老婆精神不佳，我就拍上了马屁，泡上一杯咖啡端过去，然后紧挨着坐下，帮她敲敲背，顺顺气。

这一招果然灵光，她很委屈地跟我说：“真不知现在的人，良心都去哪儿了。”

话匣子一旦打开，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老婆是个有着三十年教龄的幼儿老师。最近一段时间，单位领导组织她们听课，让老师间相互学习，提高教学质量。这原本就是一件好事。

可几堂课听下来，老婆不仅大失所望，而且是义愤填膺。

凭着三十年的教学经验，她敏锐地察觉到孩子们所学到的知识和能力，与教学大纲的要求相去甚远。可以肯定地说，老师没有好好的教学生。

“教不严，师之惰。”我终于可以插上一句话。

“那倒不是，其实她们很勤奋，也很忙的。”我老婆说：“你不要小瞧我们幼儿园，是省级示范幼儿园，名气很大的；常有省里、市里的领导、专家光顾，兄弟单位来观摩、学习的更是不少。”

“不好好教学生，那你们平时在忙些啥呢。”我有些疑惑。老婆为我举了几个事例。

现在的老师热衷于写论文。园里领导是有要求的，论文纳入教师考核，写的越多，考核分越高，与工资、晋级、提拔是直接挂钩的，为争取到加工资、晋级、提拔的机会，不仅要和各级领导搞好关系，论文更是硬杠子，所以聪明人都勤于著书立说，哪有时间好好教孩子，进班时给学生发一点玩具、糖果，就自顾自写自己的论文去了。

为了体现幼儿园先进的、超前的教学理念，幼儿园几乎每周每月都有不同的主题活动。为了在媒体、上级领导、兄弟院校、幼儿家长那里展现活动的丰硕成果，老师们忙于制订活动计划、拍照、撰写活动心得。往往写好计划，就拉上几个孩子根据主题活动内容需要，拍几张照，录一段视频，然后就是写啊画啊，加班加点地布置墙面。深夜回家，顾不上休息，还要制作网页，把活动的成果在网站、QQ群等媒体上发布。这么忙，哪里还顾得上教孩子呢。

我说你们的老师和孩子好像都是演员。我老婆严肃地说：“是演员倒还好，多少可学到点演技，可惜“卡擦”一声就完事了，成果都在老师手里，光环都在领导脸上，充其量一群平面模特而已。”

我若有所悟：“你们这种情况我们单位也有，但没有你们夸张。”

我老婆说，近日又有上级领导、专家要来检查、观摩教学情况。园领导可能察觉到了一些问题，于是组织全体老师开会讨论，研究课题，要集众人之智慧上好一节观摩课。

老师们都很有荣誉感，都很勤奋，连续几天下班后加班加点进行讨论。有个老师上午刚晕倒过，不仅照常上班，晚上还坚持参与讨论；也有老师得了流行性感冒，高烧近40度，还是照常参与；讨论到晚上六七点钟还没有吃饭，一个老师弯着腰，头冒着虚汗，用手机顶着胃部，胃病犯了，也不好意思先走；最让人感动的是，一个老师，女儿刚满五个月，还在喂奶，时间晚了，小孩哭闹不休，没办法，老公将女儿送来，那位老师一边给孩子喂奶，一边继续参与出谋划策，那场面真是催人泪下。

与会的老师表情不一。(实在有些不大好写，就省略了吧。）

我面面相觑，好像过了一遍电影，就是难于判断：这是纪录片呢或是故事片。

“今天一个分管领导找我谈话了。说今年的论文就我还没有完成，主题活动得分也不够高，考核很难达到80分的合格线，也许会下岗的。我只好表态，我会努力，但真是有点力不从心。”老婆忧心忡忡。

末了，领导又笑着跟我老婆商量：“那几个要开观摩课的老师说了，Z老师（我老婆）福气好，分到的学生都很机灵、乖巧，不像他们班上的，一个个都是熊孩子，怎么教也教不会；到时候开课，借你班上的孩子用用，观摩的效果会好一点。”

我老婆没法不答应：“反正多借过好几年了，借就借吧。我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