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班记事（二）

雷胡子两口子无子无女，很想收养一个，却始终找不到。

五月，天亮的很早，六点钟就已经大亮了。那天天刚亮老王上厕所，发现厕所里有个衣服包，里面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奶娃娃，面色红润，老王立刻跑到雷胡子卧室门口大呼：“雷胡子、雷胡子，快来快来，给你送娃娃来了!快来啊!还是个男娃娃呢!”听见喊声，雷胡子两口子马上就开门出来了，“在哪里?”老王说：“在后面厕所里，衣服包着的，……。”听见老王的喊声，道班的工人都出来了，都来看热闹，老冉的女人带过几个娃娃有经验，就忙跑进厨房去烧热水，准备给娃娃洗澡，雷胡子的老婆兴冲冲地跑到厕所去把娃娃抱了出来。道班的海拔有点高，虽然是五月份了，早上还是有些冷嗖嗖的，娃娃的嘴皮都有点发紫了，显然是被冻着了，胎盘也没剪，老冉的女人很快就把水烧热了，用木盆端到了雷胡子的卧室里，把剪刀用开水淋了淋，才把脐带剪了，……。雷胡子的老婆、老冉的女人又赶紧给娃娃洗澡，娃娃是个胖小子，是怀足了月的，洗完澡，用秤称了下有六斤四两。

这是哪里来的娃娃呢?

人们议论纷纷，有人说昨晚半夜听见有人从道班门口过路，闹嚷嚷的吵了好一阵，是不是他们丢在这里的哟?他们为什么要把娃娃丢在道班呢?不能理解，是个谜团。有人说雷胡子想抱养一个娃娃，附近的人都晓得，所以就送到道班来了!为什么不自己养呢?会不会是私生子?是，那又是哪家的呢?

雷胡子不管那些，马上就商量要去段上给娃娃报户口，进城去给娃娃买奶粉，买鞋子、买衣服、买玩具等等。

道班捡了个娃娃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附近的生产队，不一会儿就有了确切的消息。原来这娃娃系婚前怀的孕，男的是现役军人，在场镇上住，女的是生产队的社员，两家相距有六、七里路远。两人恋爱两年多了，准备今年国庆节结婚，没想到去年男的回家探亲时两个人偷吃了禁果，如今瞒不住了，临产在即。农村的风俗未正式结婚的女子不能在娘家生孩子，要生只能生在婆家。昨天晚饭后女子就一直肚子疼，半夜时候越是疼得很了，她妈感觉到这女子可能是要生娃了，于是就赶忙找了本族的几个青年把女子往男方家里抬，没想到走到道班的时候女子说要解手，就停了下来，才走进道班的厕所门口娃娃就生下来了。在路上就生了娃娃，再送到男方，怕男方不接受，又不忍心丢进茅坑，于是就用衣服包了丢在了道班的厕所坎上，他们就抬着女子回去了。

原来如此。

吃过早饭，雷胡子兴高采烈地收拾打扮了一番，花白头发的大背头梳的光光的，皮鞋擦得亮亮的，穿上笔挺的中山服，拿了个公文包就在道班门口等过路的汽车，不时抬起手看看手腕上的英拉格手表。两口子都笑嘻嘻的，雷胡子还唱起了京戏[打虎上山]的唱段，道班的工人问他：“雷胡子，今天捡了个娃娃就这么高兴啊!”

“是啊!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不一会儿，外贸运输公司运硫磺的车来了，雷胡子赶忙挥手，车停了下来，司机问：“雷胡子你要到哪里去?”

雷胡子：“进城去给娃娃报户口!”

雷胡子进城去了，他老婆把娃娃用雷胡子的皮袄包了，又打听哪家有奶娃娃，去要点奶水来，老冉的女人很热心，打听到邻近的队上有个生娃娃才三个月的妇女，她的奶水好，于是热心快肠的就拿了个罐头瓶子去那家要奶水去了。

雷胡子的老婆熬了些米汤打算喂娃娃，看见娃娃的脸红红的，不哭也不闹，好像是睡了，就没有喂。过了个把时辰，老冉的女人要到奶水回来了，赶忙拿到厨房烧热了来喂娃娃，娃娃还是像睡了似的，不哭也不闹，老冉的女人伸手摸娃娃的额头，有些发烫，遭，这娃娃是不是感冒了?道班附近没有诊所也没有医生，家里有的都是成年人的感冒药，怎么办?雷胡子的老婆从来没有带过奶娃娃，一点经验和常识都没有，毫无办法，急的手足无措，到吃午饭的时候，娃娃的额头不发烫了，又过了一会儿渐渐地凉了，雷胡子的老婆觉得有些不妙，赶紧把老冉的女人喊了来，老冉的女人一看，一摸，摇摇头，对雷胡子的老婆说：“去喊个人来把他弄出去吧!”

“你去帮我找个人吧!我给老雷打电话，叫他不要买啥子东西了!”

此时，雷胡子还在段上绘声绘色地给领导讲捡娃娃的事，忽然喊他接电话，一听到电话那头的消息，脸僵住了，别人问他：“雷胡子，你老婆说啥子啊?走这么半天就想你了?”

雷胡子没吱声。

领导喊他：“老雷，给娃娃报户口到办公室找文书!”

雷胡子也没有回答，悻悻地出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没爽到半天，雷胡子就怏了。抱养一个娃娃的愿望又落空了，还搭上了他的一件皮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