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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海盐青柠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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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海盐青柠薄荷糖
与人聊到“朋友”的话题,对方一句“你朋友应该很多吧”让我思量了很久,我当时的回答是,朋友,也分很多种吧。
事后我将自己圈子里的不少人的名字翻了翻,发现有一些名字无法明确划分关系圈。
那些人的名字中,有那么一位,我在将其划分到朋友圈还是亲邻圈犹豫了很久,直到睡前,都没有得出明确的结论。
在过去的二零二一年里,这个名字曾两次对我发起逛街购物的邀约,但两次都被我婉拒了。原因其实很多,或因为她邀约的时候我没时间,或因为天气不好,或因为我内心里并不是很愿意。
这种不愿意来源于我们对彼此的了解有限——换句话说,我们算不上多熟悉。这种不熟悉表现为,我并不太理解她为什么会找我陪她逛街,正如她从来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不太喜欢逛街购物的人。
若追溯到十几年前,我们也曾有过小几年一起玩耍的童年时光,但在往后漫漫成长岁月里我们却也有过几年得如同陌生人一般的疏离状态,掐掐算算,我们如今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与“亲近”一词沾不上边。
虽然,按辈分来说,她该唤我一声“姑姑”。
虽然,在我们都还小的时候,她也的确这么喊过我。
当时是在他父亲的要求下,一个喊得别扭,一个应得也含糊。
但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久远到,我快记不起她那时的样子,也快记不起那时候我们的相处方式。
只记得,我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母亲告知过她的名字,被教着叫她婷婷。
其实,介于两人父亲一同长大的缘故,我们两家关系还不错,我的母亲与她的生母也是十分要好的关系。在我还没有清晰记忆的年纪,我的母亲就经常会背着我去到她家,与她的母亲闲谈一天。
可她的母亲离世得太早,也太突然,一个又一个穿插在日常生活中难以对外人道的婆媳矛盾消磨了她的母亲对生的渴望,最后以一瓶药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的母亲因为失去好友的伤心,也因为没有尽早察觉其绝望而深感自责,很久没有再领着我到她家去。
我对那道早早离世的身影没有多少印象,除却从母亲口中听到的描述,我只依稀记得有那么一回,感冒发热的我被母亲背到她家中,有个模糊的身影递过来一根蓝白色的体温计,那时的我误以为那是一截针管,故而挣扎着将体温计打碎在地。
往后很多年里,我清晰地记得那根被我打碎的体温计掉在地上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匆匆为我找来体温计的那道身影究竟是何种模样。我尚且如此,比我小两岁的婷婷对她的母亲更是没有印象。她家的老房子里,曾留有他父亲给她母亲吹奏过的口琴,也曾留有她母亲照过的小圆镜,却没有留下一张她母亲的相片。
自她母亲离世之后,整个村子的人都对与其相关的事讳莫如深,我母亲大概是唯一一位会提起她母亲的人了。
那个时候我的母亲还没有去外省工作,在照顾我与妹妹的同时,她会经常将婷婷叫到家里来,让她与我们一起吃东西一起玩,也会在给我们梳完头发之后给婷婷梳头。有时候,母亲会看着婷婷的脸说:“真的特别像啊。”
母亲总说,婷婷与她的母亲长得很像,尤其是那对天生就长得弯弯细细的眉。三四岁的婷婷听了也不显伤心,更不会追问什么,只安静地坐着,乖乖地让母亲给她梳头发,她好似什么也不懂,又好似懂了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什么也不说。
待我八岁,婷婷六岁,妹妹三岁的时候,我们两家人的关系也随着我的父母外出工作而稍稍拉得远了一些。我家中没人再主动将婷婷叫到家里来,我也只在放学后还偶尔跑到婷婷家门口,绕过那时候经常坐在屋前的那位老人家,喊她一声,看看她在不在家。若她在,我则叫她一起去别的姐姐家一起玩耍。大多时候我都会扑个空,因为已经开始上学的她有了新同学与新朋友,不会再如以前那样待在家等着我或母亲来找。
扑空的次数多了,看到她与其余小伙伴愉快玩耍的次数多了,我也就很少再前往她家中找她了。
虽一个地方出生,两家的直线距离不足三百米,但她的兴趣爱好,她的朋友圈,似乎从那时候开始就与我有了区别。年幼还未上学之前,我们还能什么也不在乎地一起玩泥巴与洋娃娃,待我们的年纪渐渐长大,对一些人与事物有了自己的是非判断,就很难再如幼时一般相处了。观念的不同随着我们长大愈发明显,也许是两个人内心里知道我们兴趣爱好不太一致,所以我们都下意识地跟对方保持了距离。
算起来,我们在彼此的家中随意奔走只到我念小学五年级,她念三年级的年纪,后来,我们就没有怎么刻意约在一起相处过。
她的父亲其实曾对她耳提面命让她多与我一起玩耍,但她不爱听她父亲的话,随着年岁渐长,交了不同的新朋友之后,也变得不太爱与我接触了。
而后几年,她有了继母,再后来,她有了妹妹与弟弟,她与父亲的关系逐渐有些僵化,与我家的关系就更疏离了。
那些年里,我的父母常年在外,我也因为学业繁重总待在学校只在寒暑假时会回家,那些时候,她都是不在家的。很多年里,我都没有再见过她,只从妹妹与祖母的口中陆续听到她的消息:或逃课,或结交了一些奇怪的朋友,或将熟人手机哄骗到学校打电话,或辍学,或不知音讯……好几年里,她没有联系我,我也无从联系她。在我念高中的时候,我们通过其它人互添过好友,却也没谁主动与对方说话。直到在我上大学之后不知具体哪一年的夏天,我回家帮祖母摘黄皮果时在朋友圈发了一些果子图片,她忽然评论说,我好想吃黄皮果。
似乎从那一年开始,她开始会回家过年了。渐渐地,中秋节前后也会回家。
没人知道她在外的几年里去过哪儿又经历过什么,只知如今的她早就收起了年少时亮出过的小刺。如今的她与继母还有妹妹、弟弟相处得不错,与她的父亲也仿佛没有过冷战与争吵般和谐相处着,如今的她会主动与家人开玩笑,也会主动分担家务,她好像变了很多,变得成熟稳重了,也变得更会保护自己了。
我无法对其多说什么,毕竟我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我们与母亲那一辈不同,我们并不会无话不谈,我们也不会刻意亲近。近几年里,我们也只在年节前后见一见,笑一笑,依然客气,也依然疏离。
如果非要用一种说法来界定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还是无法明确下来。对我们而言,很多牵扯大约来源于父母一辈。就是,过年的时候,我与妹妹会跟在母亲身后走家串户进到她家中,她的家人会热情地招呼我们,她的父亲也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转身回房间给我与妹妹打红包。而她与她的妹妹、弟弟若先一步散步到我家附近,也会被我的母亲拉至家中给她塞红包。近年来,每一年都如此。
至于我们这些小辈,省却了大家都不喜欢的关于感情与工作的问答,只聊各自何时回家的,只聊在家都干了些什么,只聊刚才去了哪些地方散步眼下又准备去哪些地方之类可聊可不聊、随时可让人从谈话间抽身离去的闲话。
至多,我会在与她的闲谈过程中从口袋里掏出我喜欢的海盐青柠薄荷糖塞到她的手心里,或者,她会对我扬起窝在她手心里的一捧瓜子,示意我一起吃。
分享一下小零食罢了。
我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大抵可以用那颗薄荷糖来诠释。我们自小相识,两家人关系也不错,所以我会愿意与她分享我在新年里最爱吃且会随身携带的薄荷糖,但也仅限于此了。我不会像母亲那般将人拉扯进家中再将年前购置的一堆零食摆到她面前,更不会想要对她发起日后一起逛街喝奶茶的邀约。
我本身就是一个不太爱逛街购物的人,喝奶茶也只喜欢跟身边那几个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一道。我有能令自己置身其中而感到轻松愉快的的朋友圈,她也有,我们的圈子虽不会完全互斥,但也不会想让对方来打扰。
我们其实都知道大家已经不是以前那两个小孩儿了,有些时候,却还在尽量将彼此当成小时候那个玩伴对待。我总觉得,我们和在不同时期出现在我们生命中的一些人,是适合保持一定距离的。
下一回,若在春节期间见到她,我并不介意她是否还会对我扬起窝在她手心的那一捧瓜子,但我仍旧会把我超级喜欢吃的糖果塞进她空着的手心里。
对我来说,这样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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