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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花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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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花

山茶花

陈继伟

闲来无事,随手翻一本旧书,忽然翻出一瓣压干的花来,花已减退旧时的颜色,白中隐黄,周边还镶着一缕细心才能看得出的黑边,花瓣中间有一孔虫蛀,像小米粒般大,在褐黄色的书页中,明眸般地凝视你。从花瓣的形状和颜色来看,我断定是一朵山茶花,于何年何月,把它压在书里,我已记不清,但看到它黄蜡般躺在眼前,倒勾起我儿童时读书的情景。

小时读书的学校就在山脚下,说是学校,其实是一座很旧的祠堂,墙体已斑驳,但厅堂里的雕梁画栋依然生动。我去念书时,学校只有一位老师,老师是一位老先生,很严肃,黑瘦的脸上没现过笑,下巴长一茬粗壮的胡子,头发白的多黑的少,眼睛却明亮。

在学校上课,冬天里最不好玩。冬至一过,冷风竟吹,漫天飞沙,路旁的叶儿打了卷,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不耐寒的苦楝树、柿树多半凋零,只有山上的茶树还显葱茏。繁霜夜降,早上起来,洁白的山茶花便纷然披陈于叶上,冷白的素色在葱茏的背景上显得分外耀眼。课间,女生围拢在一起,踢鸡毛毽子,男生就爬过窗台,到山上寻找蝉蜕,或折些茶花,但不能走远,上课钟敲响,必须爬回教室,要不老先生要留堂的。老

师教我们念书时,嘴巴张得很大,我们能清楚看到他那两排被烟熏黑的牙齿。我们常常从老师念书念得入神时,搞一些小动作,把寻来的蝉蜕别在女生的衣服上,把摘来的花撒在女生的头发上,这免不了引起一阵哄笑,这时老师会放下手中的书,瞪着眼,“咚咚”地奔下来,用钳子般坚硬的手指扯着我们几个搞恶作剧家伙的耳朵,拉上讲台,用粉笔在地上画个圈,惩罚我们站在那里听课。我装着很害怕很乖巧,但眼睛却瞟着窗外那漫山遍开的茶花,心想:蜜蜂和蝴蝶哪里去了?放下这么多蜜也不来采。

老师住在门口的阁楼里,平常上完一节课就急匆匆爬上阁楼抽上一阵水烟。我们都怕老师,阁楼我们是不敢上去的,只是每次上学时,看到窗上吊着的花布探头探脑地往外飘,心里就对阁楼产生无限的好奇。

我只上过一次阁楼,那是老师生病的时候,父亲拉着我去的。阁楼不大,房子里的摆设也远远抵不上我对它的想象:床是用两块门板拼成的,靠窗的书桌和我们坐的桌子差不多,只是桌面上堆放的书特别多,桌面还摆着一樽花瓶,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山茶花,洁白的颜色给这窄小的空间增色不少。

看到老师,我紧张地站在父亲的背后,老师客气地让我们坐下,父亲便和老师唠叨起来:

“我这捣蛋鬼给老师添麻烦,让老师受气了”

“老毛病又犯了,拖累了孩子们的功课”

………

老师说话时,腮巴一鼓一瘪的,挺辛苦的,顿了顿,像是要把咳嗽咽下去,却忍不住,便拼命地咳起来,咳到最后,喉咙里“咔”的一下,卡出一口带血的浓痰来。

父亲说了一番安慰老师的话,临走前从布袋里拿出十几个鸡蛋放在桌面上,老师赶忙阻止,父亲就说:“您不收下,就瞧不起我们庄稼人”,老师没办法,只好收下来。

回来的路上,父亲同我说了一番道理,希望我要好好听老师的话,长大也要像老师一样有出息。我发狠以后再不给老师添麻烦了。只可惜,就这以后,我再没有机会聆听老师的课了。因为老师病得重,住院了。老师一走,上面没法派老师来,即使派得出,也没有人愿意来这“山卡拉”的地方。我们只好翻过几座岭,到外村读书去。

以后,学校就锁着,风吹雨淋,无人光顾过。我每次路过学校阁楼的窗户时,都驻足看上一阵。心里想:老师的病好些没有?老师能不能早点回来?窗已用木板封好,挂着的花格布也不见了,摆在桌面的那樽花也早已“零落成泥碾作尘”了吧。

最初令我觉醒的那抹洁白色,从未从我心中消失,是它在我成长中,不断给我勇气,让我顽强生活,像老师一样,像山茶花一样,洁白而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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