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水歌飘——2019年贵州三都水各卯节见记

六月盛夏，大地葱茏，又是一年卯节到。

水家人除了喜欢过端，便是过卯，大抵是卯节蕴含了水家人太多的某种原始崇拜与朴素的浪漫情怀。今日，已隔多年未到卯坡的我，决定到九阡水各走一圈，以了却心中挥之不去的念想。

从三洞准备驱车，便觉察今日街上车辆与路人陡然增加许多，原来卯坡的气息早已传染到了几十里内外，真是应了白乐天那句——“未成曲调先有情”啊。一路上，清风碧野;一路上，车流疾驰。临近水各，车流与行人愈加频密起来。交管部门为梳理交通，在每个路口早早安排了二三个身着鹅黄标志外衣的职员疏管交通。

停好车，迈步继续前行，来到了水各寨。!人真多!公路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尤以小吃和玩具居多。人流、车流、摊贩，人声、车声、叫卖声，汇合成了一条奔腾喧啸的河流。其中身着或青或蓝或绿主色调服饰的水族姑娘和妇女们，三两一伙，四五一群，穿行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构成赏心悦目的别样风景，每每引来外地客人友善而爱慕的目光。

今日水各大寨有个民歌比赛活动，我先前往观赏。因为现在时间尚早，还未到去卯坡看男女对歌的最佳时机，再说我对本民族民歌文化也有着一股难舍的别样情怀，而且台上赛歌，有扩音，干扰少，听起来也会更清晰嘹亮，山上听歌就没有这个优点了。来到水各大寨中央，果然比赛正在舞台上进行，只见身穿民族盛装的四个水族妇女和四个水家汉子站成一排在台上，男女两方一唱一答，大体是表达互相爱慕、渴盼成家相守之意，声音甚为圆润清亮。接着是六七个水族小伙子和六七个水族姑娘上台表演，姑娘们头上都带着亮闪闪的银饰，煞是好看。他们唱的内容是水族神话传说，其中也含有爱情，那声音更为甜润清亮，大有“空中几处闻清响，欲绕行云不遣飞”之势。民歌比赛共有十余支歌队，其中有一支水歌队来自都江镇，三男四女对唱，那男方还挑着鸡鸭礼品等，边唱边比划些动作，却不曾想那三男是女子扮演而成，观众无不惊叹于她们惟妙惟肖的模仿。

赏完歌赛，已到上卯坡最好时间，我欣然前往。卯坡并不远，走在去卯坡的并不狭窄的青石板路上，就一个字——“挤”!大家几乎全是身体挨着身体，以蜗牛般的速度缓慢向前移动，这是真正的摩肩接踵啊!我想，如果哪位贤君平日性子浮躁的话，不访此时此刻来这里走走，其耐性一定得到极大培养!这也不禁让我深深感慨：在这骄阳似火的盛夏，这么多的水族人，汇聚于此，这是多么强大的一种民族感召力、凝聚力啊!这应该是源自每一个水族人内心深处对本民族文化的一种无言信仰吧。费尽周折，我终于登上了这座心中仰往已久却并不高大的神圣之坡，终于又亲眼目睹了这“东方情人节”男女对歌的奇妙情景：在山上的草地上、小树下，四五个或五六个男子，围坐或围站着，他们中间有两三把或四五把撑开的花伞，那花伞下就是美丽而略带羞涩的水族姑娘(或妇女)，那动听的水歌歌声就是从这花伞下和花伞旁交替传唱出来的。歌声混合着芳草与绿树的清香，袅袅向四周飘散。一会儿是洪亮雄浑却又温情脉脉的男歌声——“哟——嘻哟——哥常想你，茶饭不思人变瘦……”，一会儿是清脆悦耳却又矜持自谦的女歌声——“哟——嘻哟——妹我人笨，不会绣花文化少……”，两种歌声交替轮换着，似在一问一答，相互应和。无论男女，那歌声总是如倾似诉，温温绵绵，却又不乏婉转清亮。那是两个人(或两方)用心在交谈，用声音在爱慕啊!整个小山(卯坡)上，草树葱绿，对歌的人这里一群，那里一簇，各色花伞点缀其间，男女歌声此起彼伏，加之闲散游客穿梭来往，构成了一幅绚丽、灵动而神圣的卯坡画卷。

傍晚时分，西阳渐沉。卯坡上的人开始显得稀少。已经戏游与对唱数小时的水族青年男女们，虽意犹未尽，却也只好依依惜别、各自返程归家了。而那些在对歌中已“谈”得特别契合投机、彼此心生浓浓爱意的，则成双成对而归。一路上，又是花伞项顶，人流逶迤……

但愿水歌年年有，待到明年今日时，又闻水歌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