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天山北

凌晨五点的山城重庆，空气中薄雾迷漫，飘荡在静谧的街角。过完安检，我转身向前来送行的古月说再见。尔后坐在机场的候机厅里，我默默地注视着航站楼下那架飞往乌鲁木齐的飞机，安静疏懒的立在轻雾飘渺的晨光里。

你也想回家了吧！呵呵。我望着它暗自想到。

几个月前，在去南京参加完夏令营后，坐了55个小时火车，我终于到了乌鲁木齐火车站。车门刚打开，我便夺门而去，径直到车站买了前往学校的汽车票。

我也想回家了！

是的，不得不承认，刚来这里的时候，从自然到人文的强烈陌生感，让我对这里没有太多的情感。然而三年以后，我渐渐的开始发现，时光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境，地域则可以留住一个人脚步。

每次坐上从乌鲁木齐前往石河子的汽车，当汽车驶出城区，当我看到车窗外笔直的白杨树和无尽的大条田，一种因开阔而自由舒缓的简单韵律，一种因久居此地而产生的熟悉气息，让我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隐匿已久的归属感。

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总会对这个地方产生因为熟悉所以依赖的归属感。就像在客人家待久的小孩，天黑后总会哭闹着要回家；就像在外漂泊多年的外乡人，在花甲之年总盼望着告老还乡一样。这种依恋之情平时极少向他人表达，但当我们远离那片心灵赖以枕藉的土地时，陌生的生活环境和令人急躁的焦虑感，总会敲打着我们紧张的心门，催促着他乡的人儿告别羁旅，早日还家。

老实说，我并不属于这里，生在蜀南长在蜀南的我，要不是三年前填报志愿时自己做了一次主，我当然不会出现在这里。至于出现在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三年前那个无聊的夏天，在午后的街角书摊上翻看《中国地理》时偶然看到了天山牧场。

我还记得那张照片，就像一棵树记得自己的年轮一样。那张照片拍的是天山脚下的一个绿茵茵的草场上，几棵墨绿的杉树像裙裾一般点缀其间，一群雪白的羊羔则像行云一般在这青翠的草场上飘荡。

对于一个一直生活在大山深处，厌倦了行走在迂回山道上的人来说，这样豁然开朗的景致不免给我带来了无限的新意，以及一种试图突围和挣脱的野心。

于是，像《想飞的钢琴少年》里的那个少年一样，在家人的不理解中我飞了起来，飞向了自己梦想的国度。

我一直把这里当做自己的梦想之地，因为我的家人以及身边熟悉我的人都不曾来过这里，他们对这里的了解完全源于我对这个理想国的虚构。我用自己擅长的词汇，向他们展现这里的奇特和美妙，而他们则用欣喜和满足的眼神，对我当年苦心孤诣的选择啧啧称道。

我把这里想象地分外美好，甚至比桃花源更加丰饶。于是每次回到内地，逐渐厌倦于市井的喧嚣时，我便开始想念这里。想念这里的好，想念这里冬日的牧场上白雪飘飘，想念这儿的风里夹杂着沙子的味道，想念这里安然睡去了多少青春的秘密，静悄悄。

岁月是一杯日渐粘稠的羹吗？三年以后，这杯夹杂着爱与梦想的羹开始浓得划不开，黏稠得咽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