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记忆做成标本，挥走彼此忧伤

一只已压成标本的蝴蝶夹在书里，美丽依然如故，我想蝴蝶那些停留在花朵的记忆定在最深处徘徊，而谁无心将它做成了标本，让它在某个角落静静的发美或发霉！或许或许太多是没有完全放下的记忆，在极不情愿里也做成了标本，并定格为一本画册，用岁月的书签一个个隔开，又时不时的翻开。幼时及爱画画，画得最开心的是一幅可能是家的图，那时不懂得字。

一栋房子，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几张床，若干碗碟，楼上稻谷堆成山，梁上挂着一排排香肠和腊肉，篱笆围成的院落宽敞，有菜地、结满果实的大树……而母亲尽可能的将半个家操持得丰美而富足。和土水成坯，在寨子边盖了土坯瓦房，屋前栽下柚子树，让门前有小河流过，河边有菜园……

秋天稻谷和玉米堆满楼板，花生晒干装了麻袋挂在房梁，时不时在滚烫的灶灰里刨了当零食吃，腊肉香肠时有，萝卜酸菜随够，菜园里总有应季的蔬菜瓜果，还有那霜冻过后又酸又甜的柚子和妈妈的味道，而今都永远的失去了，找不到一点痕迹，只定格在美丽乡村的记忆里。而过年时，弟弟跟我说想家了，我戏谑，你的家在城里。可是弟说想这儿了，想寨子、想妈妈在过的家，我说寨子里早没有了妈妈和妈妈的家，回去孤单单的，弟说那儿都有妈妈的影子。

夜晚在路上行走，有些人偶然会碰到有忽远忽近的影子呈现眼前，恐惧让人看不清所以，并在记忆里定格为某次与鬼魂的擦肩而过。也许大地就是一个磁场，又是一个巨大的录像机，它不经意间将某个瞬间刻存在三维空间，某时就在那个磁场相近的地点时段播放出来。这样说是因为走过很多坟场边的夜路，而我还没有见过人们所说鬼魂的缘故吧，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有时人比鬼还可怕，很幸运，乡村的路总是那么静谧而平安。

而大地定格的记忆标本，我确定见过那样的影像。很多年以前，乡下的小学一年级晚上还是上自习的，有一天自习后独自回家，天有些黑了，但仍能隐约看见前面100米远的距离。那年月，乡下是不可能有路灯的，远远望见父亲穿着白色工字背心的背影，从家里单独建盖在路边的厨房往后面走，我大声音叫着，赶着，可怎么也追不上，什么叫父亲也没回头，一晃转过屋后不见了，追到家中，父亲穿着中山装在那儿静静的看书，说刚才根本就没出去过，而我定是害怕了那样的夜晚，期盼着父亲来接，所以意念里就看见了那样的背影。而老人们说，如果看见那样的影子，那个人的魂便是要走了，我不大信，但那个背影便是在记忆中永消不去，甚至比面容还清晰。

梦境有时很可怕，好象是一种警示，又好象是一种对生活本身的折射，它可以是好多年，也可以是和现实只擦一点边，却无理由的在多年后某一天实施它狰嵘的面目。那道桥我是很怕很怕的，那个桥边的位置我也是很怕很怕的，它象一道坎挡在心跨不过去。

多年以前曾做过一个梦，梦里我有带了一个小孩子，大约是两岁左右的样子，我在桥上走着，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小孩子蹒跚的跟在我后面，我时不时回头看看，用眼神鼓励着他往前走，可是某次回头，小孩子就不见了，我听见有人大喊，有人落水，很多人围在了桥边救人，我吓坏了，小孩救了上来，只是见到左边或右边有了一块青瘀，醒来，心里是忐忑不安。

心想着，我的孩子，过桥时一定要紧紧抓着不放手，不会让他独自过桥，不会让他在桥边玩耍。时间过了去好多年，我已渐渐淡忘了这个梦，梦就是梦而已。可是那一年我最小的弟弟便在桥边落水，找了三天三夜才找回，找回时听说左边或右边青了一块，而落水的位置就那个桥边，我怕了，怕了那座桥和那条江，很怕很怕，那种怕也定格成了一种记忆，深深恐惧。而此时父母已不在很多年。年轻的我麻木的从头至尾办完丧事，直在最后看到大伯的时候，才失声痛苦，泪已无法止住。又是七年过去，心还在隐隐作疼。

不是因为想忧伤而忧伤，忘却的都该忘却了，记忆里也有诸多的快乐和向往，比如会将一朵掉落的花朵或小草夹在书本里做成了干花，多年后不经意的翻开并会忆起那个躺在山坡上看云，淌在小河里玩水的女孩，那年或十五六岁。或将对你无限的思恋做成唯美的画册，虽无缘相爱但思念比本身更为弥久留香，因为记忆里你完美无缺，记忆里我清纯如水，而你我便是在风中相遇，彼此挥走心底的忧伤。

屋里种的兰已经挣出了几枝花骨骨，我又乐了，等不及想闻那满屋馨香，象闭上眼睛深深呼吸那样的气息。少时爱满山跑，从山的这边跑到那边，从山脚爬到山顶，山里多兰花，花开季节走进森林里总能闻到淡淡的香味，树林太密见不到花开，总要钻进林子找，或是在一个棵大树下找到，在短暂对视之后，会将一朵掉落的花朵夹在书本里做成了干花——留香，随后静静坐在混合着山林雾气馨香中，感觉自己就象一个山中的精灵，踏云而去。

璨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