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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秋絮

推荐人:端木夕阳*小客 来源: 阅读: 1.83W 次

这是我经过的第几个城市了呢?

梦秋絮

我常常想起这个简单而复杂的问题。

似乎是在很久以前,在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时,我尚在一个名叫吾新的小镇。在那里,我遭受毒打,被人驱逐,四处逃亡。可是那一切的原因,已被我忘却,我的记忆我的梦,只延伸到那里。但在那时,我沉默了。我学会了忍耐,学会了沉稳,学会了警惕。

从那时起,世间才有了我。

我是一个流浪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了流浪,而且坚持了下来。是的,我有很多次停止流浪的机会,但都被我放弃了。哦不,是拒绝了。

于是,我不停地流浪,从未停止,我从一个小城飘到了一个小城,无依无靠,像蒲公英的种子。

可是,种子有它的使命。而我呢?

我没有目的、没有意识地前进、行走、流浪。

但种子有它的伞,我有我的伙伴:大白、小白、小胜、小雪。

大白、小白是一对白雕,它们情投意合,恩恩爱爱。它们信任我,愿意保护我,效忠于我。当我漂泊不定时,当我烦躁不安时,当我疲惫无力时,一抬头,总能看到它们的身影。它们默默地陪伴在我的身边,让我心安。它们是那么有灵性。每当看到它们,看到它们那长达数米的翅膀,我心中就涌出一种快乐。无论你注意与否,它们都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它们,要比世间的大多数人都要好得多了。

小胜是一只灵鼠,浑身灰银色的毛皮。虽然是罕见的灵种,却十分贪睡,十天里有八九天都在沉睡。它永远都躲在我肩膀上的衣服下。在那从废物堆中寻出来的破旧肮脏的布料下,躲着一只弱小的灵鼠。

小雪是一只白狗,洁白如雪,拥有灵兽的变身能力。一重攻击状态下能有一人高,普通状态下仅有一个手臂长,可爱而美丽。

它们都愿意保护我,愿意陪我浪迹天涯。我爱他们,爱到不舍分开。在城市的角落,更多的是在山野的缝隙,它们陪伴在我的身边,让我安然入睡。每次睡着,心里都在担心,在害怕,在恐惧,看到它们中的任何一个离去。爱得越深会痛得越彻底。因为它们,我不再是无依无靠;因为它们,我还是个完整的、有血有肉的人。

可实际上我很寂寞,寂寞到有时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没有存在感,亦没有使命感,不知从何而来,又要到哪里去,在茫茫天地间,找不到归宿。

我有时,甚至在想,也许我,也许我身边的一切,都只是一个秋絮的梦,是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小小的过客。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被这个世界所理解、所接受,我们亦在排斥这个世界,不屑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不在乎,不在乎,从来不计较,只是顺着自己的路,守着自己的心,甚至再回到秋絮的梦里去。在我们看来,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毫无价值,不值得我们去珍惜,去渴求。

可是心里总是阵阵空虚。

明明没有目的,却在寻找时间的终点。自己的动作越快,越感觉时光的流逝无可挽回,甚至感到时光的飞逝快要追到自己的前面去。

我,不能也不想挽回。

为什么要去追求时间呢,根本不用。好几年前,我以十三岁的外表流浪,好几年后,我仍是十三岁的年龄。

失去自由是很残酷的。可是,请想象,一个没有成长的人,再怎么虚度光阴也无所谓。只是,你能有归宿吗?不能,永远也不能。请想象,也许你拥有无限的时间,终究不会老去,但是在你的身边呢,那些人呢?也许你有亲人,但你会看着别人一个个老去,而自己,却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一个世界的怪物。在时光的流逝中,你该怎么保留你的感情?

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去。

我是在什么时候了解到这一点的呢,我也不知道。大概也是在很久以前,在很多年之前,在梦见秋絮的时刻。

也许,从我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我的命运就注定了,只能与不老不死的灵兽相伴,直到世界毁灭时。

这样也不错。

可是我甚至没有那么幸运。我只是不老之身,并不是不死之身呢。

有很多很多次,我都能感到生机在飞速离我而去,在最后我仍然苏醒的时刻,甚至连我自己都感到自己生命的顽强。

这一路的风风雨雨,并没有人与我同行,每一个时刻,在每一个角落,四处盼顾,只能看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但更多的时候,我只在苍莽森林中度过。

一篇一篇,一页一页,一段一段,一句一句,一字一字,那些不甚关联的只言片语,在这里,表达了最深沉的孤独与寂寞。

在寂寞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去追求,追求美好的过程,追求没有过程的结局,追求令人震撼的情绪。

我的生命看似绵延无期,没有尽头,实际上却极快,生活的节奏,甚至使我不能停留。

在飞逝的时光中,我常常思考这一切的原因。我的思想超过了光速。

也许,我真的是一个怪物。

怪物,就是与众不同的,且不被别人理解与接受的事物。更何况我是一个人呢。

一个怪物般的人。

一个人的与众不同不一定能被他人接受,因为他人的观念不允许。我也没有办法。呵,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办法的。人,是个奇怪的生物。一个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行为、甚至自己的命运。但这是不准确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对的。而我就那么悲哀,生不逢时,又偏偏遇到了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

我没有身体的自主权,想伪装也不可能,身体可能会违背心意,于是我就孤独了,亦找不到同行的人,于是,我就痛苦了。

同时,我也是一个怪物了。

从前,有一个故事。说有天下最善良的一个人,最爱生命,最爱生活,最爱帮助别人。这个人似乎就是为了他人的快乐而存在的,而这个人也高高兴兴地去做这一切。

但是,很不幸,他的一切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那无可挽回的悲哀。

他是灾难之子呢。所过之处,灾难并存,灾难与他共生,降临到每一个接触过他的人身上。他的信念使他帮助更多的人,他的身份使他带来更多灾难。他越去挽救,就越绝望。没有的选择,令他很痛苦,生不如死。

他为什么是灾难之子呢。如果不是,自己就可以根据自己的心意来改变事实,他就可以达成自己的心愿,就可以让更多的人快乐,就可以给更多的人以帮助、关心,他的存在将会更加顺应他的信念。

但他为什么要那么善良呢。如果不是,自己以自己的身份存在,不因他人的改变而改变,不因他人的存在而存在,他就可以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烦恼地生存下去。不以他人的标准或自己的标准生活,就不会有痛苦。不是吗?即使他是灾难之子。

可他又为什么偏偏那么热爱生命呢。如果不是,哪怕放弃行动、放弃言行、放弃生活、放弃生命,他也一样能坚守着自己的信念,从源头的牺牲与奉献,彻底地守护与实行。为了他人的快乐而生存。

真的很不幸,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做出哪一种选择,他都违背自己的心。他是个孤独的人,无论是生与死都要放弃自己的心灵。

他该怎么办?

他跟我不一样。一点都不像呢。

我仰望天空。星星原来又在闪烁了呢。

只是,没有源头的树枝遮住了它们的亮,使它们显得那么的孤傲。孤傲,孤独而傲气,傲气而孤独。

看一段文字,也许只要一分钟,但写一段文字,我要准备好几天。准备出那些本可以也本应该令人震撼却又不由自主而压抑的语言。

时光百转,悠悠而过,秋絮的梦在慢慢地模糊了,可我却不由自主地去回忆,追忆那些令人迷眼的细梢末节。然后,它又复清晰。

说真的,我无法忍受风景。我决绝地排斥着美丽。我总有一些极端的想法,我将用美丽装饰痛苦,犹如将用高傲装饰孤独。

景色并不绝对是美丽的,但我非常积极地逃避,我会拒绝风景。犹如拒绝这个世界。

人可以为了一个梦做任何事,因为那个人除了这个梦已再无依靠,梦因他而生,他却因梦而存。谁让人生来是如此弱小呢?

我缓缓抬起右手,印在面前男子的额上,虽然他已是尸体,但他太过美丽。

火焰从我的指尖出现,萦绕着手指,像顽皮的精灵,我静静地看着它们在跳跃,在舞蹈,在肆虐,美丽的尸体化作灰烬,消散在风中。

我是否不能容忍美丽?

我面无表情地离开,小雪躺在我的怀里。它的瞳孔是全黑的,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是冰冷的、漠然的、带着几分嘲笑的光。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在嘲笑我。但它是可以嘲笑我的。

我不是王者,但我可以赋予它嘲笑我的资格与权力。

因为我们都不在乎

但是我的眼底深处,有几分自嘲。更有几分无奈,几分恍然。

我将右手的火焰贴近自己心脏的位置,我听到了它跳动的声音。但是我不想要它跳动,因为我很自私。在这一刻我的伙伴应是为它们自己悲哀的。

可是,可惜了,我的伙伴太无私了。它们是理智的,而它们也是迷惘的。我不是它们的朋友,也不是它们的主人,伙伴的关系令一切都失去了原味,更是找不到起点。

它们不会奉我为主,但友谊要超过忠心。

我的嘴角,噙着冷笑。

谁会知道?

火焰熄灭了。

它甚至没有触到我的衣角。

如果有一天,我的火焰可以熔化了我的心,我就会找到人生的意义,那就是梦的意义,是秋絮的意义,那是我存在的意义,是我与秋絮并存的意义,是我的火焰的意义,是销蚀的意义。

这就是我的火焰啊。

在我还不能控制它们时,它们并没有自由。它们时不时地窜出,不知道结束了多少生灵的命运。我曾经踏着十族的尸体,从火海中飘临,我的长发在火中舞动,像在水中一样飘然。

终于有一天,我拥有了属于它们的自由,我召唤了它们,将自由相赠,它们获得了自由,却由此与我定下了契约。它们不属我的管辖,却听从我的召唤。

没有人再会因它死于非命,草木生灵将我接纳,我漫步在花海的荫下,芳香将我包裹,但我的心里,竟然泛着丝丝点点却无穷无尽的悲凉。

对于一切事物,我都允许存在特例。

我会允许美丽的小雪愈发美丽,也会允许秋絮在风景中成为风景。

但我放不下心中执念,我终是要去探究这一切的秘密的。(我只是害怕。)

就像秋絮,终是要消失的,但也终会重现的。那是一个无法摆脱的梦,不能遗忘,也不能忽视。但却遇到了我这个人,我以生命为赌注,去追求它的意义。

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不记得是十几年还是几十年,我终于学会将它或者它们称为“我的火焰”.我不爱“我的火焰”,这与我的伙伴是不同的。但我隐隐有种感觉,那个秋絮的梦,在遇到我的火焰的时候,它会剧烈地燃烧起来。而它,正是需要这份燃烧的力量。也许,这也是我追求一生的一部分吧。

于是,我接受了我的火焰。

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的火焰能胜任,这些。

当我完全掌控了我的火焰后,我已经拥有了恐怖的力量。

这种力量,足以开天辟地,移山填海。

但是,和许多年以前,一样。我穿着肮脏破旧的衣服,流浪,于天涯四方。

我在寻找,蒲公英的种子,的命运。

但我,不会找到。

每当看到美丽的景色,心中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在血脉中奔涌,我几乎压制不住。

我已经可以给自己封神了。那不知是什么种类的火焰已经完全臣服于我,它的威力巨大,如果我不加以说明,似乎是埋没了它,但如果我复述多遍,似乎又是多余了。

我不是有杀念的孩子。

我用了“孩子”这个词。

我可以缓步林间,放慢步伐;也可以双手合十,向天祷告;还可以心神一体,天人合一。我默默地前行,像一只兀自漂泊的小船。

我所过之处,污秽尽除,罪恶与丑陋皆被焚烧殆尽,消散于无形。

可是,美丽,也有可能被我销毁啊!

但是没有人会知道我的。

我一如影子。

但我无法像影子那般从容。因为影子无天无地,无神无我,这不是我能达到的境界。我更没有影子那般伟大,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非常非常渺小的,只为追求我一心认定的一个莫名其妙的意义,的怪物,仅此而已。

我口口声声说我将以我的生命为代价去追求,但,我的生命是如此漫长,直到如今,也没有完成这个誓言。我是否应该感到惭愧。

不知道,距离我写下的第一个字,已经有多久了呢。

是几年?十几年?抑或又是几十年?

我的语气变得冷酷了,不再有当时的抱怨,亦不再有当时的希望。唯有那坚定却荒谬的信念与坚持,始终如一。

我辗转他乡异地,可是我早已无法分清那里是我的起点,我不知道我脚下踩着的那一块土地究竟应算是故乡还是异地,我不知道我是该笑还是该哭,我不知道我是该痛苦还是该欢乐,我茫茫然地行走着,时而放声大哭,时而仰天大笑。

可是我又经常沉沉睡去。

我已经不觉出陌生了。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似曾相识,无论是房屋、车辆、还是一个个人,他们的面孔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充斥其间,我甚至没有气力去辨认。

我的情绪开始逐渐失控。我再也不能像一位贤人或是诗者一般,悠然而冷静地对待凡尘俗世了。自暴自弃的情况越来越频繁,我已经无力制止,甚至有时我还会想:你只是一个连为何活着都不清楚的可怜虫罢了!我无言以对,只有默默承受。

我感觉到心儿一天比一天沉重,可是一到傍晚,烦躁的跳动便蓦然平息。

我看到远处的天空,几抹明亮的白色镶在天边,碧蓝色的天空有些暗沉,我还看到粉红色和暗紫色的乌云。这时的我,孤独地站在天的尽头,默然而立,面无表情,听着落水嘀嗒,感受着无穷的遗憾、痛惜、悔恨。

我不知道何为极限,却能在刹那间萌生巨大的痛苦,又不知道持续多久后会突然消散于无形。我想我已濒临崩溃。

有时候我怀着巨大的圣洁希望有一个知己,或者向一个人倾吐我的困惑;可是一旦当我清醒,便无可改变地将发生灾难。人类太过自私。我好想有一个同类哦,可是会有谁,愿意为我这个怪物堕落为魔鬼?我已不再有原则了。在我的一切的巨大的困惑面前,这一切都微不足道了。有时候,我想把我的火焰带给我的杀意统统宣泄出来,我想毁灭一切,原来这就是嗜杀的感觉,因为我总是看见,我双手沾满血腥,立在亡魂的上方,像君临天下一般,冷笑。如果我已是神,如果我真的如此做了,那么我必定早已逝去。

我一直克制着,克制着这种冲动。这种克制令人烦躁,因为它是一种频繁的冲动,而不是一种诱惑。我的内心深处,没有声音在怂恿我,呵,我总是如此孤独。

这就是我的无有规则吗?

可笑!真是可笑!

我孤独地听着我的叹号,像是守着已不存在的善良。

我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因为我的人生即将升华,更多的,无法控制的情况屡屡出现。

在不被人理解的孤独里,在被人遗弃的孤独里,在伤害与痛苦的孤独里,我走向虚空,用一种低缓,却令任何地方都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吟诵:

“在黑洞的中央,

在世界的尽头,

这里,

没有时间的流逝,

没有空间的变幻,

有的,只是……

你和我。”

我用一种绝望的心,绝望般地祈祷。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我甚至听到它在空中回旋,仿佛永不消失。

我突然一阵战栗,甚至怀疑这不是自己的声音。我盼顾四方,身边静悄悄的。虚空里,空无一人。

一个怪物,沉默而立。

我讨厌这种感觉!其实我真的不想承认自己已被抛弃,我的生命无休止,可是心却在人世间沉沦。我不害怕,不怕责任,不怕担当,不怕别人的伤害,不怕这天这地的凝视,我赤裸而来,亦赤裸而去。可是……

我仅仅是不想,只作为一个历史的过客,没有痕迹地消失。

我的人生,我的时间,我的心灵,被永远地定格在十三岁--这个无比美好的年纪,正如花般,却遇到了我这个不堪凋零的游子。

我不愿成为那漫天的落花,不愿成为那满地的枯叶,我不想像一颗露珠似的,用生命错过那美好的晨曦;我不想像一颗海边的沙砾,被雄伟的海潮隐没了形迹。

可是我不知道我要如何留下痕迹,就如同我永远不知道我的下一步要迈向哪里。

我见证了多少生生死死,经历了多少离离别别,在强大的命运的指令中,人们永远只有臣服,毫无抗拒的可能。因为,根本不需要反抗。

人类啊,是这天地最忠实的奴仆。他们按照天地的指引,在无意识中踏在自己的命运的脚印上,一步一步,毫不偏离。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就像那海上的风、漠上的沙、冬天的火焰、夏季的清泉--伟大的、无穷尽的、强大而伴生的指引。

说实在的,我并不想永垂不朽。我不是要成为诗人的诗、画家的画,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我要的,只是如风,以风助火势,来去无踪。

我要的,只是陪伴,与伙伴相依,永世不离。

我要的,只是安定,让心有所向,不再漂泊。

我要的,只是生死,号令这天地,莫敢不从。

我要的,只是明悟,有人来告知,生活的苦。

我要的,只是秋絮,春风中摇曳,风景突兀。

可是我已不再想反抗,我不想使这世间那些痛苦的人醒悟,我不想他们在清醒中死去,因为他们,都早已病入膏肓。秋絮的力量,是伟大的,但我绝不许,糟蹋在这些无知的人身上。无论我这么做,是不是残忍。他们应该,向他们的命运祈祷,请求自己的命运,宽恕自己。他们不配知道秋絮的存在,这--能唤醒一切生存和一切意义的秋絮--他们不配知道。只愿他们,在睡梦中,能找到归宿吧。

我又入梦了。

是秋天。

秋阳明丽,照在柳树上,四周一片,秋色的金黄。

秋风飒飒,吹在柳树上,四周一片,柳絮的飞扬。

晶莹的阳光,穿过朦胧的花絮,就像我的人生。

充满迷茫。

你哟,尚在何方?

我呻吟着,声音充满悲伤。

我悠悠地醒来了,我开始哭泣。

大白、小白收敛了翅膀,小胜已不在我的肩上,小雪站在两只白雕的前方,全黑的瞳孔里满是诡异的光。它那洁白如雪的毛皮,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而那银色的小胜,站在它的背上,罕见地睁大了眼睛。

它们,离我是那么远,可又是那么近。

一只,两只……无数只灵兽,从森林的深处走来,跪伏在我的周围。他们的目光,投向小胜,竟如朝拜君王。

我缓缓地站起来,踱至它们面前。

我不能永远禁锢着自己的伙伴。如果它们已不愿再陪伴着我。

“走吧……远离这里了。”

我喃喃道。

却温柔地看着它们。

阳光就要升起了,我仿佛看到了血色的花朵,那一抹殷红刺得我心痛。

遥遥的,我知道那个人在等着我。

我一方前行,沿着命运的指引。

我看见他了。

与我一样的面孔。漆黑的发丝如瀑布般倾泻着。可是掩盖不了他的眼睛,那黑色的光彩。华丽的、精致的、毫无瑕疵的服饰,与我那脏而破的衣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滚金的衣边,那清透的玉佩,那罗绢的腰带,噢,我究竟该如何形容?

我的思绪有点乱。

他的笑,倨傲而平和;我的笑,寂寞而迷离。

我静静地问:

“秋,絮--在哪里?”

他挑眉,又轻笑:

“傻孩子。秋天,是没有柳絮的。”

我摇头,却笑着迎了上去。

他的右手,我的右手,紧紧相抵。

精灵般的火焰,在指尖升腾,缠绕着我们的身体,在疯狂地跳跃。燃烧了他,亦燃烧了我。

我的心,突然有些痛。

是心痛么?在无尽的黑夜中,在清晨的前一刻,你是要后悔了么?

上穷碧落下黄泉,亦无怨无悔。

我的笑容,他的笑容,满是释然。

大火吞噬了我们的身体,可是我只感到了幸福。

我的世界,从此消失了。

在我的世界之外,有点点荧光,如飘飞的柳絮。

那是我的人生的意义。

一场大火,吞没无数山灵。有万千灵兽,站在大火之外,簇拥着万年鼠王,在大火燃过,毫发无伤。

这是我给世界留下的痕迹。

我狂笑着。却躲在大火里偷窥着点点荧光。

虽然它本不属我的世界。

忘却吧,忘却吧,我已不愿再追究了时光。

时光无过,命运无过,追求无过,生存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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