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街道俗世情

我与家门口的那条街道，渊源也许深，也许不深，我只知道后来在某种境遇下，我特别想怀念什么的时候，在那条街道上看见的人影攒动、雨里街市、吆喝叫卖、孩童奔跑，都在我的脑海里一遍遍地镀金、修饰，成为一件件绘画珍品，或是制作精美的短片，恰逢其时又稍显意外地弥补我渺茫的牵挂，尽管我也不明白我惦记的是什么。

就如某个傍晚时刻，天气已然忘却，我伫立在家门口的台阶上，或许在吃着什么又或是在日常性地迷离凝望，一位怀有身孕的妇人带着她已有的儿子玩着什么消遣时光，她脸上的笑容真的是很美，我竟忘记了去感受季节更迭所带来的妙不可言的温度差。

我不知道我为何会牢记这个画面，可能是那天黄昏的光太过静谧，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看起来格外的柔和，也可能是那天的点刚合适，她和远远看着她的我，心情是那样不相上下的轻松与愉快。多年后又想起这个多年前就回忆多次的场面，仿佛忆起了前世今生。

又者，依然是本该注意别的什么的时刻，雨水惯例地轻轻地飘着——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此生最厌雨，记忆中却全是雨——在砖红色的屋顶上逗留，沿着屋檐和二层楼上的绿色玻璃聚成一股流下，我的脑海飘荡着不可说的思绪，回想起雨来临之前邻居们匆忙收回门前摊位的情景，我想那种手忙脚乱像极了少年的我的心事——尽管我不知道我有哪些苦大仇深的心事，折磨了我整段青涩时期。

我既不认识那个怀有身孕的妇人，也没有哪天对雨情有独钟，尽管我住在那条街道，也没有对它抱有归依的依赖想法，只是现不能常常去了，走在别处的街道，下雨的时候常有恍然之觉，怎么它们竟有相通之处，这样些许淡淡的忧伤与释然同在的心情，对，我曾有过的。

有人说，人的心事不外乎三点，有的羞于说出，有的无必要说出，有的则不敢说出。这么笼统地概括，应该可以推理出我那时的心理。只是这是我一生再治不了的病，我怯于面对让我处境不好的事情，所以我与人为善，不愿有尴尬的机会，尤其在伦理人情的范畴。这算不算是我生活在那条街道，磕磕绊绊中不知何处得来的处世学问?

很多情况下，我见惯了他们在特殊情况下或时节里的忙碌，这些琐碎的细节也让我动容。我看着他们把经营的小货摆出来又收回去，看着他们在十一点左右开始择菜，准备烧午饭，也看着他们夹好了菜端着到交情不错的人家串门说话儿，看着他们有生意的时候红红火火和顾客聊天，没生意的时候搓搓麻将打打牌，带带孩子做做工，进行着一系列一系列，我今生还未涉入的生活区域、作息方式。

有那么一段时间，逢年过节的时候，家里也赶趟儿进了些年货卖，四五点，被叫起来帮忙，那是我最早和生意打交道，体会到的东西不消细说，“清冷”二字却不为过——门庭若市的摊位很多很多，但有些东西不是用“热闹”二字就可以定义的。

这些人、这些事，那些年，与我有关，又好似与我无关。说起来如数家珍不难，只是一件事情有一件事情的思绪，我经历过的大小事，无一不在倾诉着那条小小街道里平淡无奇的俗世烟火，以及一个平淡无奇，只是多了些伤感情绪的我。

无论是懵懂又敏感的那时年少，还是如今多愁善怨的忧郁少年，我观察的眼光仍然是若即若离的，不能说是置身事外，但起码是有一点当年看着那位妇人露出微笑的介入感的。

或许这就是我怀念的理由?一种水乳交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