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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非遗:坎山鼠

推荐人:翔闻无绪 来源: 阅读: 1.68W 次

“坎山鼠”是我家乡古来遗传下来的一种狩猎方式,从我爷爷给我说起他小时候坎山鼠,以及爷爷曾听过太爷爷小时候坎山鼠的经历算起,估计已有上百年了。其实老家“坎山鼠”就是扑捉山里大老鼠的一种叫法(土话),从现代文化角度审视,那种逮取山鼠的技艺,完全可以自诩为老家的一份“非物质文化遗产”。

老家非遗:坎山鼠

“坎”字(土话)的含义,就是吊起一块扁平的巨石,用青藤、树丫、横枝固定,再用一个细小的滕索机关控制,悬在半空中,对山鼠设下一个过不去的“坎”。 在天黑前的黄昏,在山里大老鼠必经的路上,撒上一些稻谷,引诱山老鼠夜晚前来觅食,踩上埋设的机关,突然引发“坎”上悬挂的巨石,瞬间“祸”从天而降,“砰”地一声,把大山鼠压扁。第二天清晨,狩猎者翻开巨石,只见山老鼠已成扁平状的“扁山鼠”,把地面都压出一个影子,收获一个“巨大”的山老鼠,自然是喜出望外,心里乐滋乐滋。

本来这种“坎山鼠”活动,我都几乎忘记了。最近有一次在观看央视七套《致富经》节目,介绍有一个人在长沙城里替酒店、超市捉老鼠出了名,开上了奔驰车,成了千万富翁。而在广西、越南很多地方,有些山民还专门上山去扑捉山老鼠,褪去毛,烘烤一下,熏制成腊肉一样的“老鼠熏肉”,挑到农贸集市出售,让有些城里餐馆生意十分“跑火”。

由此,让我不禁想起老家也有类似猎取山老鼠的往事。在家乡的冬天,在万籁萧杀的季节里,山野外的大老鼠都饿得慌,是猎人们上山“坎山鼠”的最好时节,好奇的孩童也常常跟着大人进山去观摩、效仿。

如果你对山老鼠不熟悉,或没有什么直观感,那就不妨给你举例说明一下。你肯定去过MEI岭,或者上过LU山、JINGGANG山旅游,在景区的一些餐馆门口,也许会看到关在铁笼子的大老鼠,这就是我要说的山老鼠。这些活泼乱跳的山老鼠,一般是用别的办法生擒的。但我老家的“坎山鼠”,猎取到的是压扁了的死山鼠,“坎”对象是小山鼠,因家乡在罗霄山脉的边缘丘陵地带,没有这么大森林,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山鼠。

我老家的小山鼠,一般都喜欢在荆棘丛林中活动,爱吃芦苇、山谷里的庄稼,秋天稻谷收割完了,就吃山上的野果,到了冬天,没有野果了,就吃树皮和树根。小山鼠食物链属干净的、不带细菌的山林小动物,有别于在村村、户户室内活动的地老鼠,食用小山鼠肉几乎没有什么病、毒、害。

因老家山野食物充足,小山鼠也吃得十分肥硕,经常在山路边都能偶遇它们横穿而过,路边的大树下,随意可发现小山鼠的洞穴,它们来回路径痕迹十分明显,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扑捉的冲动。

读小学饿的时候。我曾经跟着村里一位叫阿叔公的学过几次“坎老鼠”,很快就掌握了这门猎取小山鼠的技活,儿时感觉相当自豪,沾沾自喜,以为学会了一门大本事。这个经历现在看来,有点破坏当时老家山野的生态平衡,不宜多提倡。但这些经历,对于开发我少儿智力,对于传承家乡古来流传下来的这门“非物质文化遗产”来说,还是值得记述下来。

“坎老鼠”第一道程序是要学会寻找山鼠活动痕迹,看看哪棵树下有山鼠出入的痕迹?山鼠的洞穴在哪里?我家后山的山谷里有许多高大的水杉树,山坡上有一望无际油茶林,山鼠吃过秋收剩下的庄家,就吃油茶果,一个个吃得胖墩。临近冬天,就纷纷跑进水杉林里刨起洞穴,刨出一堆新鲜的黄土,特别显眼,很容易被人发现。从洞穴的大小,可以判断山鼠的大小,大的洞穴,很可能是雌性山鼠,可能肚子大怀着孕,进出需要的洞穴就刨得宽大些。洞穴小的,肯定是雄性山鼠,瘦长的身材,刨土很来劲,黄土抛出洞口很远、很乱,一看就知道是雄山鼠,做窝没有耐性。

看定山鼠的洞穴和来回路径,第二步就需要在山鼠必经路径上寻找一处平地,便于安设一个“坎”架。即铲平一平方米大小的地块,踏实好地面,让地面略有硬度。在附近砍伐两根结实的油茶树丫,设置在平地的两端。在两个树丫上横架一根水杉木。在附近丛林中,砍取几根很长的,最耐用的青藤(老家叫角藤),扭成双股变成藤索,就可承受更大重量。在搭好“坎”的主要木架后,关键还要在附近需找一方“巨石块”。为何说是“巨石块”呢?因为该石块必须具备一个平面,才能起到与硬地面同时合压山鼠的作用。这块巨石头,因为重而大,一般只能就地取材。因为寻找起来有难度,如果附近没有大石块,就想点变通办法,可以在远处搬运几块石头过来,压在一块扁平石块上,起到一块巨石的作用,只要重量大,不怕压不扁山鼠。

待悬挂巨石的木架搭好后,就进入设计控制机关和引诱山鼠伪装地面程序了。利用树丫做成的木架,用青角藤吊起巨石块的一端,或者把巨石完全悬挂起来,通过类似一个“四两拨千斤”的杠杠原理,让翘起巨石的小木棍尾端,系上一个细藤,在细藤另一端又横系一节小细枝,做成牵引机关的一部分。再用一细树枝,弯成一个拱门,倒插在平地面的边缘,这个拱门虽轻微,但它牢牢地控制整块巨石所有重量势能。从拱门中再设一个“T”型机关,用一个细长的毛草,伸到山鼠必经的路径上,在茅草上盖一片树叶,只要山鼠踩到树叶,树叶压到茅草,茅草就会从那个“T”型机关滑落出来,整块巨石重量顿时失去控制,突然塌下,“嘭”地一声,狠狠地砸在硬地面上,哪有山鼠不砸扁的道理。如果你沿途撒上几十颗谷粒,可爱的山鼠肯定乖乖前来就范,好像人与鼠在玩智力游戏,这也是孩童们喜欢“坎山鼠”乐趣所在。

老家的有些山村,附近山林山鼠多,孩童们对“坎山鼠”活动乐此不疲,猎取很多山鼠,吃不赢,就熏制起来。有的人家,在厨房的灶台前挂着一排,熏得黑黑的,分不清是腊牛肉,还是腊狗肉,但一般人很难想象到是腊山熟肉。我读初中寄校生活,有一个来自山村的同学,就带过一瓶腊山鼠肉来吃,大家都觉得比腊肉好吃,每天很多人品尝他的山鼠肉。有一年,春节期间我去天坪村舅舅家拜年,被他热情的邻居拉去吃饭,宴席上就吃过一盘辣椒、大蒜炒山鼠肉,结果这盘菜早早光盘了。

写到这里,可能又会有人说我的文章,老喜欢写到吃的方面。主要写“坎山鼠”实在回避不了“吃”的问题,我也没办法不写。另外一个原因是对于“坎山鼠”技艺传承的思考,仔细想来,也正符合很多“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特征,既是一份文化遗产,又是民间传承的一种饮食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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