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皮囊，有趣的灵魂

夫灵魂者，缥缈之说也。信其有者笃诚若神明，信其无者视之如草芥。揣其渊源，易与有神论混为一谈，实则大谬矣。其意同皮囊相对，可为思考之我、独处之我、无他人之我。正如王尔德所言：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妙哉斯言，从此无貌美者似有归矣。

古之有潘安、宋玉、卫、兰陵王者，器彩韶澈，天质自然，有万人空巷掷果盈车之佳话;有西施、貂蝉、昭君、玉环者，蛾眉绝世，倾人城国，享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美谈。揽史海之钩沉，穷典籍之繁故，莫不以星汉灿烂之辉，久耀于历历红尘之上。目遇之而心驰，耳听之亦有神往，此谓好看的皮囊有迹可循。然则有趣的灵魂因“灵魂”之形而上，鲜有放之四海而皆准之准绳，束之以德则古板，约之以才则寡淡。于是乎，灵魂之说一经问世，便尘嚣日上，若混沌初开，泥沙俱下，一时间鱼龙混杂，真假难辨，我辈不才，且以一己之见，试以辩之。

鲁迅先生有言：“古之成大事者，必是北人南相，南人北相之人。”恰于伍尔夫“伟大的灵魂都是雌性同体”之论。若确乎灵魂别于肉身，其质必纯，皎皎乎若明月之未央;其格必达，浩浩乎如湖海之澜波;视其纤韧，可作绕石之蒲苇;观其刚毅，则如屈子之“于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其气如虹，渺拔剑茫然之孤介;其光万丈，兼蕴春日暖阳之绰约。君子有怀璧之德，巾帼有不让须眉之势。此之可谓灵魂无相而有质。

屈子高洁，有兰桂之芬芳;太白浪漫，有不阿之风骨;东坡豁达，文赋宠辱而不惊;纳兰超逸，《饮水》凄枕而旖旎。清丽婉约如李清照，亦有“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愿将血泪寄山河，去洒青州一土”之豪情;秋瑾一曲满江红—“俗子胸襟谁识我?”道尽英雄气魄。又如《浮生六记》之陈芸，折其聪慧，悦其谐趣，感其真实，叹其通透，赞其品性之高洁，为林语堂所称道“中国文学史上最可爱之女子”，百载之后，仍觉沈复之“老天待我至为厚矣”所言不虚。

是以，灵魂先有其质，后有其趣。其质也各殊，然其趣则饱含生活之余味，发人之不能言，悟人之不能及。因其多姿而多彩，唯其无形而见有形。书之则跃然纸上，读之则妙趣横生，之于庸庸以度日敝帚自珍者，岂不为立体多维之灵魂乎?是有趣也。

执象而求，咫尺千里。言及万里挑一，则易如“透过现象看本质”之易，难如“透过现象看本质”之难。光环效应之下，多颠倒矣。然张爱玲亦有“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之说，世间完美之物鲜矣，花尤如此，更况人乎?故谈及有趣的灵魂，曰在契合，在维度，在灵犀一点之间;在从容，在共享，更在莫逆于心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