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记·南京

夜幕低垂，秦淮河畔早已不绝如缕。

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桨声灯影，如梦如幻，呓声细语。她温婉的轻移莲步，轩榭梳妆，略施粉黛，亭亭袅袅，自有天生的傲骨和风韵。纱倚阑干，独眺十里秦淮，金陵一梦，轻歌曼舞，人生旦夕，叹悲离合。

她确实风范独特。

透过倔强的眸子，瞥见的不仅是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自尊自立，不甘平凡和寂寞，仿佛还有复杂兼且有悖于思想的落寞。只闻箫声悠远，如怨如幕，如泣如诉，呜呜其声，夹着哀愁情思，缕缕飘散。

她似乎在等着什么。

只是她太焦燥也太渴望了。急于表达一种有别于他人感官的诉求，也就在吴侬软语声的评弹之中，缓缓弥漫开了。她自弹自唱，抑扬顿挫，清越柔美，声调错落，听之，洞彻心扉，品之，也耐心思。灯红酒绿下，虽稍显特立，然而并不可否认，她似乎与这情境格格不入，怀抱琵琶，从容淡然，好像前世遗落贬谪的仙子，只是，食烟火，知世故。

她也漏了什么东西。

沉湎于终日的沉思，她曾经气度不凡，人皆叹服。向往称奇于她的灵秀，惊讶折服于她的淡然，崇敬心悦于她的才情，俯首听命于她的宏伟。她拥有太多的曾经，曾经的荣辱兴衰，曾经的沧海一粟，曾经的过往云烟，曾经的曾经，早已乌有。而她依然咿咿呀呀的唱着，柔柔的弹着，轻声细语，凝望着，散发着和缓的气息，坚定且执着。

她存在着一种矛盾而又自己并不知晓的情绪中。

就像陈年老酒一般，历久弥香，醇意也便也便随着这股子香意漫进思绪了。记得有一首词是这样写的：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栏干。（南唐·李璟）

菡萏叶销，秋风乍起。莹莹水也，萧瑟难堪。故梦难循，笙声彻寒。滂沱泪眼，更断阑干。

她并不如江南那么温婉柔媚，也不及关中那么豪迈奔放，但她始终只是自己，知书达理，明媚可人，有时还夹带着那么些许的匪气，只因太真实，便不那么真切了。

灯火璀璨，燃烧着她的青春，舞着华丽的步伐，纵情声色，留恋烟火，唯恐归意扰乱了她的思绪，尽管她唱的恣意，尽管她舞的跋扈。

因为她知道这是自己仅有的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