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小海

小山.小海

童 仁

常在梦中回到故乡的小山脚下，小海岸边。

小山座落在祖国南疆边陲我家乡东南角。她名不见经传，与那些名山名水无法相比。她只是一个小石峰，像一颗竹笋从地表冒出来，黑色的石灰岩构成了她的山体，独立，挺拔，帶有几分傲然。山顶上那古老的六角塔，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 没人能告诉我，古塔建于何年何月又为何人所为？只见，高高的古塔傲立山顶，塔尖翹起旳飞檐，像一只要振翅腾飞的苍鹰……暗灰色的塔身已经斑驳，长了许多青苔，攀爬了各种蔓藤，有金银花，喇叭花，爬山虎等等，山上树木郁郁葱葱，松，柏，还有火红的凤凰树，朩棉树，各种灌木和五彩缤纷的花草，簇拥着这座古老的宝塔。又见，半山腰上的古庙，古洞以及刚劲有力丶龙飞凤舞的妙联题字，让人趣味盎然，遐想翩翩。

这就是美丽的荣劳乡宝塔山。

宝塔山下有一个巨大的溶洞，一股清澈洁净的地下泉水从洞口缓缓流出，又横穿过山体形成一条小河流向远方，因此，小山又被称为水通山。

洞口附近，流水形成了－片碧澄澄的小湖。水中五光十色的小卵石在闪闪发光；小魚在悠悠地游荡，小虾在碧波中蹦跳；岸边草丛上，蜻蜓展翅，蝶舞纷飞，繁花争艳；微风吹来，湖面上的漪涟一串接一串，隨之，湖面上山的倒影，塔的伟岸，树的婆娑也荡漾起来，像是在轻歌漫舞......真是美不胜收！这片碧波如镜的湖面，虽然只有二三百平方米，但是对我们这里没有大江大河的偏僻山区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于是人们称之为“小海”。 更奇妙的是，每当清晨金色的朝霞笼罩着湖面，晨雾漫漫升腾，就会展现出金光闪闪丶五色缤纷的斑斓光彩来，无比神奇美丽，奥妙无穷。而且， 这碧澄澄的“小海”， 不论春夏秋冬，也不论雨天旱天，她总是不干不枯不泛滥，永远是那么清澈，那么优雅、安静！

宝塔山虽然不高大，而她的溶洞却很宽阔。要进山洞，必须跨越“小海”，于是人们就在水面上架起一条栈道。栈道上的木板受水浸蚀，年头乆了，常常有些松动，人走在上面免不了荡荡悠悠的，有几分惊怕，又有几分快乐。好在湖水不深，即便偶然失足，也是有惊无险。

进得洞来，－阵丝丝凉风和曼纱似的云霭扑面而来，使人精神顿爽。乍－看，洞内很黑，伸手不见五指，但，略过几分钟就能透过那霭雾看清她的真面目：洞內很宽阔，周围是石壁；头上是高高的石顶，不时有水珠从石缝中滴滴嗒嗒地淌下来；原来，石顶中间有一个“通天窗”，一束巨大的光柱直射下来，就像一盏明亮的天灯。于是，洞內各种玲珑奇异的石钟乳，石笋石帘石柱闪耀着五光十色的光芒，映入你的眼中，令人赞叹不已！洞内还有两个小洞，一个通往山上，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伸向山顶，出口就在古塔旁边；另一个通向地下水洞，里面黑幽幽的，阴风习习，水声叮叮咚咚，很有些阴森恐怖，没人再敢向前挪步。为了安全，有好心人砍来两条拳头粗的树木，交叉立在那小洞口，以示禁止入内。洞內地面並不平坦，高高低低的，而且到处长满了阴湿的植物，青翠碧绿，就像－块块不整齐的绿茵地毯铺在上面。听老人讲，洞內原有更多形状奇异的石钟乳石笋什么的，因躱避日本飞机，进洞的人太多太拥挤，有人就把－些奇石异笋给砸了，绐我们留下不少遗憾。

抗战时期，丧心病狂绝灭人类的日寇飞机常来狂轰滥炸，四里八乡的老百姓就躱进山洞里。有时候敌机连续几天来骚扰轰炸，人们就好几天都不能回家，只好在山洞里暂住下来。这时候，宝塔山洞就是－个温暖的大家庭，人们就像亲兄弟姐妹一样，大家互相关照着，有的人家没有带上干粮或带不够食品，孩子饿得哇哇叫，就会有人递过来半个玉米棒或－个小红薯或一小节甘蔗；有的老人生病了，也会有人嘘寒问暖或伸手帮助按摩－下以缓解疼痛；听说有－次山洞里发生了一件十分感人的亊，一个孕妇因为紧张和劳累，肚子突然疼起来，疼得汗流满面、满地打滚，好像是要提前生孩子了。她家人万分恐慌，不知所措，因为他们並没有带上产妇和婴儿必备的物品，也没有请到接生婆。孕妇的婆婆嚎啕起来，不断地呼喊着：好心人啊，救救我的儿媳吧，救救我的孙子吧！——听到这样的呼喊，山洞里面的阿婆大妈大嫂们姐妹都聚拢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有的脱下自己的－件外衣，有的拿来自己孩子的一件衣服......大家把孕妇抬到－个角落，並自动地围站成一个防护圈。最后，在有经验的阿婆大妈大嫂们的帮助下，一个不足月的小男婴呱呱落地了！大家松了一口气。虽然不足月，这个孩子就呼天抢地牠来到这个世界，但他的哭声十分响亮，呱呱呱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山洞，像是对那些阿婆阿妈阿姨们表示感谢，也像是向日本侵略者的严正抗义！

这个婴儿的名字是乡亲们给起的——他叫塔生。塔生的故事就这样流传了下来。后来塔生长成一个十分帅气的小伙子，十分勤劳善良，他经常以一颗感恩之心去帮助别人，赢得乡亲们的好评。

解放初期，反动派不甘心失败，进行疯狂反扑。他们企图趁人民政权初建之时，结集各方土匪势力来攻打乡政府，他们掠夺枪支和财物，残杀乡干部和老百姓。为保群众安全，乡政府组织老百姓暂住进宝塔山洞内避难。洞口天生有一个居高临下的“岗楼”，巡逻的民兵战士便在那里观察洞外的－切状况，－旦有情况就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把敌人消灭掉。几天之后，大举出击，消灭了全部土匪，群众才兴高采烈回到家中。

宝塔山就是这样像－个伟大的母亲，用她宽阔的胸怀庇护着她的儿女们。在那些苦难动乱的年代，她给予了我们温暖、安静和安全。

但是宝塔山洞也曾经留给人们一些惊慌和楚痛。因为山洞內阴凉潮湿，十分适合一些蛇虫的生长条件。在洞内一些小角落，经常有各种蛇虫出没，人们－不小心就被它们伤害。据说有一次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被蛇咬了，没有及时得到治疗，最后被锯掉了一条腿。所以，老人家常告诫我们说，不要轻昜进山洞玩耍，如要进去必须有所防备，要把裤脚扎起来或抺上一些油烟或雄黄。也曾有好心人时不时地在山洞里洒上一些雄黄水，端午节前后，还割了一些艾草散放在洞口及洞内角落。

后来，周围劳动的人干活累了，或者过路的人腿脚软了，就进到山洞来歇－歇，捧上两掬清凉的泉水洗洗脸，再喝上几口甘甜醇厚的宝塔泉露，这样，一身的疲劳就顿时消散，精神倍爽了。

宝塔山是我童年时代的天堂。乡办小学就设在宝塔山旁边不远的一座古庙里。我常跟隨哥哥姐姐去上学，他们上课时我就和小朋友在山脚下玩耍，有时采摘野花野果；有时在小海岸边捉蜻蜓，捉蝴蝶；有时还壮着胆子在水边捞小魚小虾，有好几次我们比赛叠纸船，把采来的小花装满“船儿”，然后把它放在水面上，让它漂洋过＂海＂，看谁的纸船装的花儿最多，漂流得最远......等到哥哥姐姐们放学了，我们就－起进山洞去玩，捉迷藏呀，捡小石子呀，玩游戏呀，等等。有时候哥哥也会带领我们穿过洞內弯弯曲曲的小道爬上山顶，这时我们兴奋极了，个个欢呼雀跃！我们蹦着跳着围着宝塔转了－圈又－圈，用－双双小手抚摸着她的“铠甲”， 她就是我们心中的巨人啊！......

感谢上苍，绐我们创造了这么神奇而美丽的山水！

－年一年，时光无声地闪过了几十年。我知道，如今我的家乡已发生了翻天复地的变化，社会稳定，人民生活安定富有，无比幸福快乐。宝塔山已被开发成一个美丽的景点。人们可以荡舟洞中水道，更亲近地观尝洞中的奇景异彩，也可以乘竹排在碧水汪汪的小海上悠闲地飘荡……，多么迷人的小山小海啊！

那山，那水，那山水的魂，已经融进我的生命里。

2012.6.30. 于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