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与海

近来长沙的天气好得过分。

与我初到长沙的那年不同，今年长沙的冬天可要温柔得多。阳光终于不再吝啬地洒向这片深居内陆的土地，穿透枫树、银杏树的枝叶，落下一地斑驳。

回忆起在长沙的第一个冬天，我还因近一个月见不到阳光，几次偷跑回厦门。那时候觉得，厦门真好，厦门的阳光是我的“续命光”。

我爱厦门，厦门是我作为昆虫时留下的触角与外骨骼，是我平躺下来时，像水一样漫延开来的四肢 。现在，即使我依然爱着厦门，却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偷跑回去了。也许，是今年长沙的冬天让我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也许，是我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了;也许只是因为，我开始渐渐地喜欢上了长沙。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走在湘江边上，站在橘子洲大桥上眺望整个江面，看江水载着阳光荡漾，感受微风拂过脸庞。很神奇地，我仿佛能够感知到眼前这条江中孕育着的强大生命力，感受到它承载着的几千年来绵延不息的文脉。远处，我看到的是一个城市的繁荣，一个从二线城市变成新一线，逐渐成长起来的城市。而这座城市，就在我的脚下。

我看着泛着金光的江面，恍惚间，觉得它像海一样没有尽头，仿佛自己置身于厦门的海边。可那头一眼就能瞥见的江岸时时刻刻地提醒我，不，这不是海。

有些事情是离开厦门后才发觉的。联结厦门人与家乡的，并不是什么具体的象征物，而是一种共享的想象。人们不是因为视野中蔚蓝的大海而连成一体，而是依赖于一种“我知道大海就在不远处，而且我知道你也知道”的共同想象。被温暖潮湿的海风包围着，我们都有一部分完全透明。

在这样的好日子里，我一边怀揣着对家乡的思念，一边感受着长沙的美好。也许在多年以后，当我站在厦门的海边，会有那么一瞬间，心中荡漾着的，是湘江上金光闪闪的微波。